千行雨從石凳上坐起身,正打算回寝殿去,卻看到西凝夜走進了庭院。

月白衣裙,外罩水靛輕紗,墨發只是随意的用一根青色發帶束在腦後,今日的西凝夜看起來像一汪幽靜的池水。

見到千行雨站在庭院裏,身上還濕漉漉的,西凝夜似是覺得有些意外,她的腳步頓了頓,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在大婚之夜突然跑掉,去人界游歷了十年,直到前段時日才回來,然後一回來就去找魔君,還差點讓魔君自刎,今日又突然跑來自己的寝殿。

這莫名其妙的一切,西凝夜卻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讓千行雨有些惱火。

他皺起眉,問西凝夜:“凝夜公主,你當我這裏是你的蓮華宮?都不着人通報一聲就進來了?”

西凝夜卻是看都沒看他,徑直往沉月殿那邊走,邊走邊說:“之前我有一樣東西落在沉月殿裏了,也不知還在不在。”

沉月殿和千行雨的寝殿相通相鄰,要去到那邊,必須從千行雨的寝殿這邊走。

從千行雨寝殿庭院的石門穿過去,便是沉月殿,殿門上貼有兩張大大的白色封條,還凝了一層結界。

西凝夜擡起手輕輕一揮,去除了沉月殿門口的封條和結界,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大婚第二日,千行雨便命人封起了沉月殿,任何人都不能再進去,所以沉月殿的擺設還和大婚當日一樣。

殿內的房梁上還挂着紅綢布,桌上的龍鳳紅燭早就燒得只剩下兩灘紅色的蠟漬,殿裏到處都積滿了灰塵和蜘蛛網。

西凝夜走到喜床前,掀起枕頭,看到一塊紫色的暖玉佩正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這塊暖玉佩和西凝夜自己身上的那塊冷玉佩是一對,兩塊半玉合在一起便是一朵清雅的睡蓮,她本打算在新婚之夜将這塊暖玉佩送給千行雨的,沒想到卻再沒有機會送了。

西凝夜拿起那塊暖玉佩放在手心裏看了看,然後輕笑了一聲,說:“竟真的還在呢。”

“東西拿到了便走吧。”千行雨将身子倚在沉月殿的門邊,冷漠的說道。

聞言,西凝夜便将玉佩小心收進了懷裏,然後站起身,目不斜視的從千行雨身邊走了出去。

西凝夜剛出殿門,千行雨便又關上了沉月殿的大門,重新封上了結界,跟在她後面走。

再次走到千行雨寝殿前的庭院裏,西凝夜“咦?”了一聲,便往石桌那邊走過去,她拿起石桌上的那個清玉面具來看。

千行雨極其不耐的對她說:“你別碰我的東西。”

“這好像不是你的東西。”西凝夜擡起頭沖千行雨笑了笑,接着說:“面具都這麽破了,就不要再留着了。”說完,那張清玉面具便應聲而碎,變成了粉末。

“你幹什麽?!”千行雨急忙走過去,伸出手想要阻止她,但那些面具的粉末就從他指尖的縫隙中随風飄散了。

“有些人,該忘還是忘了吧。”西凝夜一臉無所謂的神情說:“就像忘了我一樣。”

千行雨心裏的怒火被徹底點燃,他朝西凝夜吼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西凝夜,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令人讨厭,我現在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你,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西凝夜聽了,也不生氣,只是用她那雙幽黑的星眸定定的看了千行雨一眼,然後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怒氣都發洩出來了,理應覺得心裏舒坦才是,但這樣罵了西凝夜一通,千行雨的心裏卻反倒變得更加沉重了。

他望着西凝夜離去的方向,眉頭深深的鎖了起來。

沒過幾日,便是立夏,十年一度的玉蘭大會再次來臨,這次輪到魔界主持了。

其實這玉蘭大會前幾年就該舉行了的,但由于魔界之前受到鬼界重創,所以這一屆玉蘭大會便往後推遲了幾年。

但即便是推遲了,也仍沒有打消人們報名參賽的熱情,今年參加玉蘭大會的人反倒比往年更多了。

玉蘭大會當天,天帝和魔君坐在最高的看臺上,各界的王公貴族們則坐在稍低一點的看臺上。

這次千行雨特意将天界和魔界的座位分開來了,中間隔着妖界的一排座位。

往天界的座位看過去,只見天界的幾位皇子和公主都已經來了,卻唯獨沒有見到西凝夜,過去她就不愛看這樣的比賽,這次大概又是不會來了。

西凝湘見千行雨正往這邊張望,便朝他柔柔的一笑,點了點頭。

千行雨便也禮貌的回她以笑容,然後收回了目光,繼續觀看擂臺上的比賽。

“喲,剛走進來的那個漂亮姑娘是誰?”

“這你都不認識,她就是天界三公主西凝夜啊。”

“啊?她就是西凝夜?我不是聽說西凝夜長得很難看……”

“傳言不可盡信啊。”

千行雨聽到附近幾個貴族公子的讨論,便也側了頭往會場的入口處看去。

今日的西凝夜很美,一身水紅寬袖上衣,領口和袖口繡有玉色的淩雲紋,內裏是一襲質地輕軟的煙紗裙,有細小的薔薇晶石點綴在其中,純淨又明麗。

她的頭上挽了一個垂鬟分肖髻,一根霞光水玉釵穿插在其中,半分柔美,半分華貴。

西凝夜優雅的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步态輕盈若天邊的浮雲,一時間,全場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嫉妒的,羨慕的,傾心的,甚至有些貴族男子已經大着膽子站起身來和她搭話。

但西凝夜對這些都熟視無睹,只是安安靜靜走自己的路,仿佛根本沒有人在看她一樣,遇到和她搭話的人,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禮貌的回應兩句便走。

過去西凝夜很少在外界露面,即便是露面了,也是一副瘋傻邋遢的模樣,在衆人心目中一直都是個醜女的形象,所以她今日這般亮相,自然是震驚全場。

西凝夜已經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和的跟自己的哥哥姐姐們打了個招呼,臉上的神态一派自然,仿佛她從來就是這個樣子,沒有變過。

天界的皇子公主們的神态也十分平常,仿佛在他們眼裏,西凝夜也從來就是這般奪目,今日如此,并不奇怪,感到意外的只是那些外界的陌生人而已。

唯獨西凝湘有些憤憤不平,過去只有她的出場會聚集到這樣多的目光,而今日西凝夜輕輕松松就奪去了她往日的所有光輝。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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