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墨池将淳瀾閣的門推開了,淳瀾見他進來之後立馬将手上的東西藏好,裝出一臉輕松的樣子,她對着墨池笑了笑:“王爺怎麽有時間來這裏?”
墨池見她臉上被茶水燙過的痕跡還未完全消去,不禁擡手拂過她的臉頰,又看到剛剛她的表現,頓時感到心痛,她所掩飾這是不是怕自己容不下蘇側妃呢?當然事實于墨池想的真的是所差甚遠,淳瀾又怎麽會告訴他她在想些什麽呢?
“阿瀾……”墨池頓頓緩緩開口,現在的淳瀾跟昨晚的還是有着些許的區別的,至少沒有那麽強硬了不是嗎?這應該是好事吧。
墨池顯然又玩另一個方向想了,淳瀾只是因為擔心紙條被發現了而已,她擺出一個天真燦爛的笑容,将墨池推了出去:“阿池,等我換個衣服,你看我的衣裳都濕了……”
“好。”墨池難得這麽爽快,讓淳瀾都愣了一愣,她覺得現在眼前的墨池跟昨晚讓她摔到地上的時候,簡直是判若兩人。究竟那一面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他呢?
淳瀾把墨池推出去後有帶上了門,她将門鎖了上去,才緩緩嘆了口氣,之後她将袖中的紙條拿出,準備銷毀,可是,哪有這麽容易,況且現在也不是夜裏,沒有燭火……
她環顧四方,最好的消失辦法,遠遠不止這一種,或許……将它夾藏在書裏,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一來沒什麽人敢動這裏的書,要是墨池來了她倒是還是可以攔一攔,二來,留下來雖然是個禍患,但是将來說不定還會有點用處。
她快步走到書架之前,随随便便抽出了一本書,将紙條夾了将去。仔細記下來書名頁碼,才将那本書尋了個最不起眼的地方放了起來。
“阿瀾,好了嗎?”墨池的聲音從門衛傳來,明顯已經有着急切。
淳瀾放好了書之後,立馬到衣櫃前面,随随便便抽出來一件衣服,連看都來不及看。可是這時候她有些為難,她現在能夠行動自如的只有左手……若是要穿好這身衣服,只怕沒有那麽容易……淳瀾走到了門前,将門開啓一個小縫。
“阿池,你喚繁星明月進來幫我一下。”淳瀾緩聲道。
這時墨池推開了門,他看了看淳瀾以及她床上的衣服,才想起來她其實還傷着呢,可是她卻像是什麽都沒有一樣,真是個倔強的姑娘。他緩緩開口:“我來吧。”
“不……不用了……”淳瀾不是因為怕墨池給她換衣服,而是怕的事他看到她身上的疤痕,如果看到了,是不是也會覺得她身上的疤痕很可怕呢?她的心中頓時對于墨池要給她換衣服充滿了抗拒。
如果看到了,那麽什麽都完了……像是繁星明月那樣的或許還是可以糊弄一下,就算懷疑我是刺客,也不會覺得我是雁南坊的刺客……可是墨池這種內行的,看也看得懂這傷是什麽人造成的,再聯系一下,便可猜出她是雁南坊的頂級殺手,這,該如何是好
“阿瀾,既然這樣害羞”墨池的眼中滿懷笑意,他知道像是淳瀾這麽冷血的殺手是什麽都不怕的,看到淳瀾如此,不禁心中起來些許的玩味,他想知道淳瀾在怕些什麽。
“你出去。”淳瀾裝作一臉羞澀吧墨池往門外推了推。
墨池看淳瀾用手推得用力,便順勢将淳瀾一帶,淳瀾便穩穩地落到了墨池的懷中,她又要顧着右手的傷又要從墨池的懷中掙脫出來,着實不易,後來她幹脆放棄了。她擡起頭,對上墨池的目光,可是在對上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裏一顫,她緩緩吐了一口氣,聲色溫和地說到,“墨池啊墨池,你這樣我還怎麽嫁的出去?”
“你來這兒的時候,不就早就想好了後果了嗎?”
“可是,你就不能出去一下嗎?”墨池如此真是要把淳瀾急哭了,真的是想不到辦法了,淳瀾的眼裏含着淚,這麽看過去更好看了,就練墨池的心也是漏了一拍。
在墨池回過神來的時候,他順着淳瀾推他的方向走出了門,走出門後他對着淳瀾淺淺一笑,又為她關上了門。
淳瀾難得看到他這麽聽話,一時之間松了一口氣,可是,他,還是沒有為我喚來繁星明月,“阿池,繁星明月呢?”
“要麽,你讓我幫你,要麽你就自己來吧。”墨池在門外冷笑了一聲,表示出他的不滿,此時門內的淳瀾嘆了口氣,她的頭抵着門,似乎是想要更清楚地感受到墨池的呼吸,而墨池則是盯着他的影子暗自出神。
“那我,還是就這樣吧,反正現在正直盛夏,倒也是無妨的。”淳瀾不再抵着門,她起身,将門打開,對着門外的墨池笑了笑,墨池對于她的一笑似乎很不滿意,他看到她臉上被茶水燙的微紅的地方還沒有消下去,便心軟了。
他走進去,将門關上,伸手就開始解開淳瀾的衣服,淳瀾對他的動作感到一驚,可是想躲開時已經來不及了,墨池已經撕開了她的衣裳,衣裳本來就薄,撕起來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淳瀾反應過來之後就是立馬躲開了墨池,墨池的身法也是很快的,不過一會兒便又抓住了淳瀾,在他抓住淳瀾的手,淳瀾只是悶哼了一聲,墨池以為抓到了她受傷的手,立馬又放開了。可是放開的那一剎那墨池意識到他剛剛拉住的是淳瀾的左手,他只是輕笑了一生,看着緊緊抱住衣服的淳瀾。
“你……”淳瀾惱羞成怒,可是她也只能一味看着他 。
“阿瀾,還是我幫你吧……”墨池看到她的模樣不禁軟了下來,他緩緩走向了淳瀾,淳瀾這一次也沒有躲着他,只是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要求。
淳瀾閉上眼睛,任由他擺弄着,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她剛剛從他的眼睛之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她打算賭一把,賭他,知道也不會說。
墨池将她身上的衣裳解下,他緩緩看過淳瀾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幾乎從脖頸,到腳踝,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他心痛地抱住了淳瀾,撫上了她那一道從肩胛到腰部的傷痕,那到傷痕,雖然好了,可是還是留下來很深的痕跡,她的全身上下能看的可能只有臉和手了。
“阿瀾,從今往後,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墨池啞聲說到,他的手幾乎是顫抖着撫上淳瀾的雙肩的,在那裏,有着幾道明顯的傷痕,看過去像是被尖利的東西刺傷的,有的是被劍所傷,有的形狀奇怪,撫上去皮肉翻飛的感覺很是明顯。那是……那是皇宮裏對待失敗的刺客的刑具,所有刺殺失敗的刺客都會收到不同的懲罰,那個位置是被鐵鏈穿過的痕跡……她究竟是如何從皇宮逃出來的呢?
淳瀾睜開了眼睛,她沒有聽到墨池的質問,相反他只是在關心她不是嗎?淳瀾的眼前泛起了濕意,從來都是雨瞳關心她,那種感覺只是朋友之間的,她從來都不會想過有一個人會保護她,會心疼她。她擡眼看着墨池,緩緩開口:“好。”
墨池聽到了淳瀾的回答之後緊緊地将她摟在了懷裏,淳瀾知道這個人他是真心的,可是她的心中卻又在抗拒着他,她,最後的任務會不會是殺了他呢?到時候她又會不會舍不得呢?
雖然心中萬般感情交織,但是她最後還是選擇了沉淪,她也輕輕地環上了墨池的腰,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或許她,根本不配墨池的愛。
許久他終于放開了她,她的腰身輕盈不足一握,可是她卻是一個不凡的刺客,她的手也不若他有力,可是卻又有多少人喪命在她的手上呢?他想知道他會不會也是他劍下亡魂之一,這真的很值得一賭。
墨池幫淳瀾換好了衣服,仔細地撫平了她身上的每一個褶皺,才滿意地看向她,她換上了一件黑色的蜀繡長裙,上面的花紋都是跟衣服同色,在不同的角度才能看得出這究竟是繡着寫什麽花紋。墨池的衣服也是這種料子做的,和他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碧人,灼灼地讓他人移不開眼。
“阿池,明天我想出門好不好?”淳瀾對着墨池緩緩開口,她的心中忐忑,一時之間竟然不敢直視墨池的眼睛,也不知道墨池會不會同意,就算墨池同意,她又該怎麽騙過他她要回雁南坊呢?
“好。”墨池想都沒想就應了她的要求,這令淳瀾很是驚異,一時之間她不禁擡眼看了看墨池,對上墨池淺笑的眸子之後,她又心虛地低下了頭,她想問他為什麽那麽相信她,可是她還沒有問出口的時候墨池已經開口回答了她,“阿瀾,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吧,只要不受傷就好。”
“嗯。”淳瀾的心裏一顫,真的很難得,他就這麽輕易地相信他了,是因為他真的喜歡他嗎?可是他……真的是那麽簡單的人嗎?
第二天一早淳瀾就着手安排了起來,此番她去哪裏,必然是不能讓他知道的,就算他已經知道她是個刺客已經夠讓他心懷芥蒂的了,如果知道,她還在為雁南坊賣命會不會更介懷呢?很多東西表面上不去說并不代表不會在意,這些東西都會藏在心底,等待着下一次的爆發……
淳瀾的計劃是讓府中蘇木槿的一個婢女冒充她,随着墨池準備的馬車出行,而她要趁亂逃出馬車,混入人群之中,再随着人流前往雁南坊。
說來着計劃很是簡單,可是做起來卻顯得不是那麽的容易,淳瀾攀附在馬車的底部,她的手緊緊地扣住了馬車銜接的分析,想來,這麽摔下去也太引人注目了,可是随着馬車越走越遠,淳瀾也有點力不從心了,她的左手已經開始酸痛,而右手卻無法發力。
算着腳程,這大概已經到了東市了,周圍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淳瀾從腰帶之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碎銀子,往地上一扔,頓時有着很多的人來撿,而她也趁機松開手,混入了人群之中,她漸漸地沒入了人流。
“坊主,孤影已經完成了上一次的任務了。”淳瀾跪在地上,抱拳對着屋內行了一個禮,她沒有着急,只是靜靜地等待着下文。
一位黑衣男子從中走了出來,他挑起了淳瀾的臉,讓淳瀾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深沉,可是卻懷着悲哀:“孤影,你的身份,被他知道了吧?坊主交代的事情,你這次辦的不好。”
“他,并不知道。”淳瀾低頭,掙開他的手,眼裏閃過了一絲的害怕,他,真的知道了嗎?可是她的嘴上仍是堅定地回答着。
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傳話的人,并不是真正的閣主,閣主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她也只有被選中作為雁南坊中最鋒利的那把刀的時候見過一面,相反,洛雨瞳就是不一樣了,坊主似乎有些喜歡洛雨瞳,不過雖然只是有一些,也更他們這樣的刀比起來要好太多了
“是嗎?孤影”黑衣人冷冷一笑,笑聲令淳瀾的肩上不自覺地顫了一下,想來她也是怕的,誰知道那坊主下一秒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
“是。”淳瀾掩飾住自己的擔憂,仍然是堅定地回到。只有這樣才能沖淡他的疑心。
“你做的很好,這是你的下一步。”說着他遞給了淳瀾坊令,淳瀾拆開的時候,他還是沒有離去,許久,待到淳瀾看完了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這次,我們要殺了蘇木槿。至于為什麽,相信你也知道,木槿她雖然是我們的人,但是她違背了坊主的意思,木槿會配合你的。”
“為什麽……這……”淳瀾簡直是難以置信,蘇木槿剛剛告訴她她的身份之後,轉而蘇木槿就是她的刀下亡魂。若說下手她也是做的到的,因為蘇木槿太過張揚,這樣的性子平日裏也是會得罪不少人的,可是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坊主的話從來沒有為什麽。”他打斷了淳瀾的話,之後轉身離開了這裏,回到了殿中。
“是。”淳瀾低着頭,緩緩開口。
已經是這任務布置下的第二天了,淳瀾還是沒有打算動手,雖然蘇木槿嚣張跋扈,但是她對墨池還是很好的,墨池也因為某些原因,對她很是好。可是,閣中的任務又讓她不得不動手,左右一想,她還是決定先去蘇側妃的木槿園看看,那是墨池許她的地方,她不喜宮殿,只是喜歡簡簡單單的屋子,這真是與她一貫的風格很是不符。
“蘇側妃。”淳瀾來到了木槿園中,正直七月,這而兒的木槿開的很盛,原以為蘇木槿的風格應該是灼灼其華,但,這兒的木槿卻是淡紫色的,看過去更像是那些斂了芳華的女子,不争不奪,娴靜典雅。淳瀾環顧四周,盡是一片淡紫,将夏日的炎熱掩蓋了八分,只剩下難得的精密,這蘇木槿看來并不像是表面那樣的。
蘇木槿聽到了淳瀾的聲音便從小屋內走了出來,青絲半绾,上面別着一朵開的正盛的木槿花,以及一只白玉釵,她着着一襲淡紫紗裙,與平時那張樣的模樣全然不同,到有些返璞歸真的韻味,她的模樣自然是極好的,相比于淳瀾柔和了很多。待她走出後,淳瀾才驚覺,她的身邊連個婢女都沒有,這真的不像是第一次見到的她。
“怎麽”蘇木槿看到她來,沒有表現出驚異,也沒有什麽其他過多的表情,她頓了一頓,才開口,“淳瀾姑娘,還想再被我潑一次茶水嗎?”
“蘇側妃……我……我……有事想來問問你……不知道……方不方便……”淳瀾的話語之間斷斷續續,心中一直都是在猶豫着該怎麽說,她擡眼對上了蘇木槿的目光,她從那雙眼睛中看到的是洗盡鉛華後的恬淡。若是蘇木槿的性格一直都是那麽張揚,一直都庸俗的,那麽當她下手的時候自然也不會感受到難以抉擇……
只怪造化弄人,誰知道她的本來面目呢?
蘇木槿斂眸,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大部分的眼睛,以及她流露出的情緒,她失神地喃喃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仿佛那只是錯覺一般,只是那一瞬間才讓人感受到了她的失落,可沒過多久,她的臉上就恢複了原來的那副模樣,她揚聲說到:“進來吧。”
“好。”淳瀾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從前她只知道手起刀落,那是因為她的面前都是些該殺的人,可是現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那些罪孽深重的官員,也不是嫉妒成疾的婦人,她的面前只是那七月之時,最為不争的木槿,她,迷茫了……
“你是來殺我的吧?青冥也真是的,最近用的刺客越來越富有情感了呢,想來,他真是太天真了。”蘇木槿示意淳瀾坐下,順手為她填了一杯茶,她對着淳瀾甜甜地笑了笑,也只有在這裏才能卸下她的僞裝吧?她喚雁南坊坊主還真是喚的親切,卻也知道他要殺了她,她的心中還是有着淡淡的悲傷,但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開着玩笑。
淳瀾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話,她的目光不知道該停留在哪裏,只是一味地看着面前的茶盞,只是草草應了一句,“嗯。”
“今晚,我等你。”蘇木槿很幹脆,她看出來淳瀾的猶豫,便先開口說出了這句話。
“你……”淳瀾驚覺之間擡起了頭,對上了蘇木槿那帶着笑意的目光。她越發看不懂蘇木槿的意思,明明是她要殺她,可是她卻是什麽都沒有說,沒有想要懇求她,只是這麽坦然,面對眼前的女子,她覺得自己真的做不到殺了她。
“今晚早點來,陪我聊聊天。”蘇木槿勾了勾嘴角,拿起了面前的茶泯了一口,又黯然放下,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如果連我都背叛青冥了,那他還有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