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細雨,回南天讓人變得懶惰,所謂的春眠不覺曉嘛。

靳頵珏忙把抽濕機的水倒掉,才一個晚上,抽濕機便抽滿水了。抽水、倒水的工作不能怠慢,因為靳頵珏知道她一懶下來,受罪的便是田絲絲。

田絲絲的肋骨曾經骨折,新生的皮膚對天氣的變化又異常敏感,潮濕或寒冷都會令田絲絲感到不适。大多時間,靳頵珏都讓田絲絲留在家中複健,因為一到外頭去,田絲絲肋骨附近的肌肉會酸痛,皮膚也會感到痕癢。

才把抽濕機重新開啓,便見田絲絲緩慢地下樓梯。這孩子啊,開始會早睡早起了。

「今天感覺有好一點嗎?」靳頵珏走過去田絲絲身旁,陪伴着田絲絲,卻沒有伸手扶她。

靳頵珏想,與其每一次都幫助田絲絲,不如讓田絲絲用自己的能力康複,只要在她需要時,能及時出手幫忙便好。

「你覺得呢?」田絲絲扭頭看着靳頵珏。

靳頵珏退後了幾步,察看田絲絲走路的姿勢,才道:「我覺得你走路的重心比較穩健,應該很快就能完全康複了。」

「我想去一個地方,你要陪我嗎?」田絲絲笑着問。

靳頵珏皺了皺眉頭,今天出外田絲絲一定會感到不适,便道:「今天很潮濕,濕度是百分之九十八,不如──」

「我想今天去,沒事的。」田絲絲笑着打斷靳頵珏的話,那笑容帶着自信。

「好吧,但早餐還是得吃。」靳頵珏想,中午去,天黑前回來應該會好一點,一早一晚是最潮濕的時候,能避開就避開吧。

田絲絲拿筷子的動作仍是略顯笨拙,但靳頵珏知道,其實她已經進步了許多,至少現在夾菜都能夾得穩。回醫院複診的時候,醫生就有跟她們說,田絲絲的康複進度比一般人慢,也許是凍傷的同時也承受着外傷的原故。

靳頵珏看得出來,田絲絲真的很努力也很認真地複健,就算慢一點也沒關系,她們有耐心等待。

吃過早餐,靳頵珏把碗碟收妥,才與田絲絲換上便服外出。

「哎唷喂,你怎麽在。」一打開門,赫然看到劉煜出現眼前,手定在半空,看來他本打算按門鈴的。

劉煜怔了怔,才把手放下,道:「法庭已經有判決了,吳天宇──」

「行了,偶不想知道。」田絲絲擺擺手,回頭看向還在穿鞋子的靳頵珏。

說起吳天宇,那一槍沒要到他的命,也夠他難受的了,肺部中槍的後遺很多呢。

其實說真的,田絲絲本來不恨吳天宇,就算吳天宇傷害她,在她看來也是她該承受的,就當是李偲派吳天宇來懲罰她吧。然而,吳天宇傷到靳頵珏,就不是田絲絲能夠寬恕的範圍了。不過,要對過去放下,也許就不應在乎這個人的生與死。吳天宇是生是死也與田絲絲無關,現在與過去切割,就讓過去真正成為過去。

「你們要去哪?」劉煜問。

「你要一起咩?可以一起喔!你開車。」田絲絲敢情是把劉煜當司機用啊!

劉煜輕輕拍了拍田絲絲的額頭,然後笑着走向泊在偵探社旁的甲蟲車。

田絲絲上車的動作比之前更自然流暢了,在她身後的靳頵珏臉上有着寬慰的笑意。

靳頵珏和田絲絲在後座,在駕駛座的劉煜真的很像柴可夫司機啊!

劉煜發動引擎,道:「絲絲,你要告訴我目的地是哪兒啊。」

「海,你知道的那片海。」田絲絲微笑着說。

「你确定?」劉煜的口氣變得嚴肅。

「絲絲……」靳頵珏擔憂地看着田絲絲。

一聽到田絲絲說要到海邊,靳頵珏第一時間想起海邊潮濕的環境一定會讓她感到不舒服,其後便想到李偲跳海自殺,「海」基本上成了田絲絲的禁忌。現在田絲絲主動要求去海邊,所說的那個海,莫非就是李偲自殺的地方?

「我想去那兒。」田絲絲笑着說。說罷,還把手覆上靳頵珏的手,然後靠在她的肩膀低聲說:「我準備好了。」

田絲絲已經做了許多心理建設,有些事終究要面對,也只能是由她親自面對。

李偲選擇離開的地方其實很漂亮,因為地處偏僻,所以很少游人,自然也少了許多人為破壞。

車子駛不進來,田絲絲帶着靳頵珏穿過小山林,才到達海邊。劉煜嘛,在小山林外看守着車子啰。

這一個小小的海灘,走遠一點便是山,水清沙幼,還背山面海。

「她就是在這兒……」田絲絲說到一半停下來,似乎想掩飾情緒,便彎腰要脫鞋子踏進沙灘。

靳頵珏制止了田絲絲的動作,溫柔地說:「沒關系,鞋子進沙回來我幫你清。」靳頵珏怕沙子再幼細,都有可能刮傷田絲絲腳底新生的皮膚。

田絲絲微笑接受靳頵珏的好意,牽起靳頵珏的手,踏進沙灘。

「這是那年她生日,我帶她來的地方,我還堆了座沙堡壘。」田絲絲雙手比劃着,眼睛起了一層霧。

「想哭就哭吧。」靳頵珏輕輕抱着田絲絲。

田絲絲笑了笑,然後就對着大海喊道:「小偲,這是靳頵珏,我帶她來見你了,應該沒讓你失望吧?她很優秀,我家的靳頵珏最優秀了!」

靳頵珏看着田絲絲,又跟着她一起大喊:「小偲,我是靳頵珏!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田絲絲的!你放心吧!」

「謝謝你。」田絲絲抱了抱靳頵珏,又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跟她聊一會兒。」

「好,我跟劉大哥在那邊等你。」靳頵珏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咛道:「不要走太出去,十分鐘夠嗎?」

說到底,還是會怕田絲絲發生意外,留她一人并不太放心。只是靳頵珏知道,放手才能讓她成長,大家都要慢慢學習。

田絲絲笑着點頭,然後便坐下來。

靳頵珏折返來到小山林外,劉煜不在車子旁,卻爬到一個小山丘上去。原來在那個小山丘上,可以依稀看到田絲絲所在的位置。

劉煜協助靳頵珏爬上小山丘後,才緩緩地說:「她是一個很念舊,骨子裏卻很叛逆的人。」

靳頵珏看向遠方的田絲絲,回道:「她也是個很好的人。」

「恭喜你,小靳。」劉煜笑起來,「絲絲可以豁達面對以往,就可以勇敢面對未來。你們的未來,會很幸福。」頓了頓,又道:「想聽故事嗎?絲絲以前的故事。」

「洗耳恭聽。」關于田絲絲的事,每一件,靳頵珏都想知道。

「哈,絲絲常說你中文進步許多,果然有長進。」劉煜又笑了起來,「我說她骨子裏是個叛逆的人,你也許無法想象當年的她有多叛逆。她跟李偲剛剛在一起的時候,老爺子氣到拿起旁邊的椅子就打在她身上。她卻倔強到不行,明明痛得哭了,卻死不認錯也不求饒。還好有我跟阿馳在,不然她都要被打到進醫院了。」

「田老爺子的脾氣原來一直火爆。」靳頵珏笑了笑,想起那天在隔離病房門外,田一拿拐杖打罵劉煜的情形。

「還有,她很沖動。她跟李偲牽手出外,被旁人指指點點,她會生氣指着路人罵,好幾次都是這樣,是李偲把她拉走再哄她的。都幾年了,絲絲現在都變得沒脾氣了。」劉煜看着田絲絲的背影,很是感慨。

「她不是沒有脾氣,只是從往外發的脾氣,變成往內憋住,辛苦自己而已。」靳頵珏常覺得,田絲絲有自虐傾向,總是為難自己,有什麽都不願說出來,只留給自己承受。

「而且她還很毒舌,她試過把我一名同事罵到哭呢。」劉煜說完,自己也笑了出來,想起當時的畫面,也真的挺好笑的。

「她?她會罵人罵得很犀利?」靳頵珏瞪大雙眼,似乎不太相信。

「『你腦袋是長來顯高,眼睛是長來裝飾用麽?如此簡單的問題明顯的線索,你也可以想不到看不見?我建議你去醫院檢查你的智商與眼睛,也建議警察部門重新考慮你是否适合當警察。』她是這樣說的,語氣很硬。」劉煜模仿着田絲絲的語氣和神态,靳頵珏覺得劉煜有點醜化了田絲絲呢。

「那個時候,她一定很欠揍。如果換成是我,我想我會忍不住教訓她。」靳頵珏笑說。

「都變了,以前有些人或許恨她恨得牙癢癢的,現在都恨不起來了。不過我相信,現在的改變是好的,她變成一個更值得擁有愛和美好的人。」

這也是靳頵珏的想法呢,田絲絲會變得更好。

「她轉身走了,我們趕快下去。」劉煜提醒道。

靳頵珏與劉煜才走到車子旁邊,田絲絲便來到了。

瞧見劉煜神色有點不自然,靳頵珏的表情也有點別扭,田絲絲挑挑眉,欺近靳頵珏,在她耳邊吹了口氣,才道:「你們在說我什麽壞話呢?」

靳頵珏摸摸耳朵,臉上泛起紅暈,假裝沒事并反問道:「你有什麽壞話可以給我們說?」

「哎唷,小辣椒你變壞了,竟然想套我話。」田絲絲笑起來,牽起靳頵珏的手,打開車門,「我們走吧!」

「聊完了?」靳頵珏問。

「嗯哼,聊完了,把這幾年一直很想說卻說不出的話,都告訴她了。」田絲絲湊近靳頵珏的耳朵,故作神秘輕聲說:「回家秤一秤體重應該有輕了,嘻嘻。」

靳頵珏翻了個白眼,捏了捏田絲絲的臉蛋,寵溺地說:「傻瓜。」

「我愛你。」田絲絲笑得瞇起了眼睛。

對于田絲絲突如其來的表白,靳頵珏欣然接受,親了親田絲絲的額頭,也回了一句:「我愛你。」

「要一輩子喔。」田絲絲被頭埋在靳頵珏懷中。

在駕駛座的劉煜聞言雞皮疙瘩起來,先回家再秀恩愛嘛,這叫單身的他多難堪,他才被小諾拒絕了約會的請求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結,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如果考試完結之後有空,就再補篇番外吧。

之後,也許會有一段長時間不再寫小說了,如果有一天,我再重新執筆,希望你們仍在,希望你們仍然會支持我的作品。

再一次謝謝你們,提前祝你們聖誕和新年快樂! =]

愛着愛着就永遠

詞:徐世珍,吳輝福

曲:張簡君偉

剛剛才告別了冬季

淚還在眼角結着冰

和你 相遇

傷痕有相同的氣息

在适合相愛的天氣

為你 猶豫

我們在寂寞中靠近 擁抱中痊愈

卻不敢輕易說愛情

有些人愛着愛着就變了

而誓言愛着愛着會忘記

我們在微光中前進

暧昧中小心摸索着幸福的道理

怕只怕愛着愛着又放棄

有沒有愛着愛着就永遠 的幸運

說不定永遠很容易

困難的只是誰願意

全心 全意

我們在寂寞中靠近 擁抱中痊愈

卻不敢輕易說愛情

有些人愛着愛着就變了

而誓言愛着愛着會忘記

我們在微光中前進

暧昧中小心摸索着幸福的道理

怕只怕愛着愛着又放棄

有沒有愛着愛着就永遠 的幸運

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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