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二不簡單
應付完霍知行，劉昭前腳踏出百慧傳媒的大門，後腳就邁進前來接他的霍致遠車子後座。
“哎。”後座的人煩躁地解開襯衫最上方兩顆紐扣，露出少有的疲憊：“你那妹妹真不好糊弄。”
“跟着她母親生活，脾氣也遺傳了個十成十。”
霍致遠倒是不意外，他早見識過琴玉如胡攪蠻纏想要擠進霍家的情景。得虧是個戀愛腦，不然父親也不能瞞到現在還不讓爺爺知曉。
只是她的意外離世，成了父親心中永遠的痛。
随着時間推移，父親對琴玉如和霍知行的愧疚會越來越深。
已經為了霍知行修改遺囑，還将她引薦給淩速視頻的高層，大有把霍家文娛産業通通交給她打理的意思。
這讓至今都沒摸到玉石生意門道的他萬分忌憚。
他明白是自己資歷尚淺，不夠格坐上父輩、爺爺輩們的談判桌。
可父親正值盛年，他要熬的時間未免太久了，中間會發生什麽變故誰也不知，更別提還有霍知行這枚炸彈存在。
絕對不能讓她回到霍家。
所以，他選中了劉昭這個身家根本不在國內的二代公子哥。
要是劉昭成功在霍知行回歸霍家前就将她娶走，別說認祖歸宗了，日後怕是在國內見一面都難。
到時候，精明的父親又怎會看不清形勢，還會将手裏的資産分給她嗎？
不可能的。
“嬌養的企業家二代，她這個性格不算過分。”劉昭随意劃拉通訊錄，停在“劉影”名字前，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是我好兄弟我才放心把她交給你，我可不想其他阿貓阿狗和霍家的人沾上關系。”
“兄弟囑托，人又合我胃口，絕對把你妹妹照顧的妥妥帖帖。”嘴上一通好話将人敷衍過去，手上快速敲擊屏幕，給劉影發過去一行字：你阻止不了我。
霍致遠手一下一下輕拍方向盤上的皮革套，顯露出他此刻愉悅的心情。
兩人各懷鬼胎，短暫地立在同一陣營。
霍知行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盯着她眼熟的那輛車漸行漸遠，眼神晦暗，意味不明。
“霍小姐，您對象同霍致遠先生朝着聖水華庭大飯店出發了，是和徐曼青導演的飯局。”
“姜遠寒呢，你都安排好了吧？”她接過助理遞上來的女二資料，見到對方姣好容顏時，露出滿意的笑容。
“也在本次飯局裏，今晚見面的演員，除了男女主，只有姜遠寒。”
“做得好。”擺手讓人出去，霍知行坐回辦公椅，仔細核對劇本，确認女二和男主之間的互動戲份。
姜遠寒，就是她給劉昭的最後一道考驗。
其實她心裏都清楚，霍致遠為什麽會介紹劉昭給她認識，劉昭又為什麽答應和她交往。
一個，希望她跟着劉昭久居國外，離霍家遠遠的；一個，不受本家待見，轉而想在娛樂圈發展，靠她母親留下的資源獲得錢財名利。
她不是傻子，自己的身份在霍家畢竟尴尬，即使回去又如何，根本沒機會接觸到霍家的根基産業。
至于淩速視頻、理升娛樂？比起早就跻身國內娛樂公司收益榜前三的百彙傳媒，這些小魚小蝦她從來都看不上。
與其費勁心思讨好霍家長輩融入他們，還不如守着母親留下的資本。
公司握在自己手裏，比什麽男人的愧疚、遲來的彌補都強。
真愛我媽的話，怎麽還搞婚外情啊。
人死了正經名分都沒一個，現在來假惺惺裝什麽幡然悔悟的父親。
要不是中途冒出個劉昭，她還真不想和霍家有一絲瓜葛。
所以說，孽緣啊。
一開始被霍致遠介紹時，她是有些抗拒的。但一番接觸下來，她改了主意。
雖然劉昭以前風流往事多，但耐不住人模人樣，長的是真好。哄女生的功夫他算修成精了，和他談戀愛體驗感拉滿。
最重要的是在國內沒有根基，可以任她拿捏。
選另一半嘛，就得清楚對方圖你什麽，你才有制衡對方的本錢。像劉昭這種心思赤裸，只為了她的人脈資源而來的人，最好掌控了。
只要他這次表現好，展露出從此以後只讨好我一個的決心，我不介意讓他入贅。顏值高會哄人、有理想沒權勢的小花瓶，養在家裏，何樂而不為。
“哼，兩個小醜。”一想到他們二人為了各自的小心思，四處奔走拉關系，她就想笑。
“霍致遠，你甩的那巴掌我可沒忘。讓我想想，怎麽還你好呢？”
合上劇本，霍知行抹了一把臉，笑容即刻褪去，眉眼染上悲傷。
她撥通了親生父親的電話，語氣中帶着哭腔：“爸，我想我媽了。”
電話那頭的中年男人愣了一瞬，随後欣喜又帶着點小心翼翼地問：“知行，你叫我什麽？”
霍知行吸了吸鼻子，用她能想到的最委屈難過的聲線，弱弱喊了聲：“爸……”
霍增岳從未見過霍知行如此脆弱的模樣，在他印象中，他的這位女兒對他一向是寡淡如水、傲氣不肯低頭的。突然間這麽大的轉變，難道是受欺負了？
“知行你現在在哪？”
“在我媽的公司，我好想她。”
“今天，是什麽日子？”霍增岳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來什麽。
“是我媽的尾七。爸，陪我去看看她，好嗎？”
“好。”
得到回複後，霍知行立刻掐斷了通話，再多兩秒，她就要露餡了。
“是時候給我的便宜爹和便宜哥哥上點強度了。”再次将助理叫進辦公室，她給出一張名片，讓助理即刻去聯系。
霍家，平靜了太久，需要來點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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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佳琪連熬幾個大夜趕完小組作業，一刻也不敢停，等車時還在焦頭爛額地翻劇本。
“你就不能早點說？非要飯局快開始了才告訴我？”她将怨氣通通發洩在了正和她語音連線的劉影身上。
“對方也是臨時起意呀，邱阿姨已經出發去接你了。就是吃個飯見見面，你別太緊張。”
“怎麽可能不緊張，我熬了一周的大夜，現在整個人都有一股淡淡的死味。一臉憔悴去和導演見面，又要撞上劉昭，想想都窒息。”
“你要實在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兒，就把劉昭當成是我嘛。反正你也說了，我們外貌上沒有區別。”
飯局确實組建得太突然，顏佳琪肯定還沒調整好心态。盡管他不願承認，但不得不說兄弟倆共用一張臉，在這種情況下挺方便的。
“關于徐曼青導演，你了解嗎？”顏佳琪重點不在劉昭身上，她更擔心的是給導演留下不好印象。
“沒什麽名氣，但她業內挺有态度，選合适的不選有資本的。原定姜遠寒做的女主，不過迫于理升娛樂壓力，改成了你，姜遠寒演女二去了，估計看你不順眼。”
“憑什麽，我不信劉昭就是正當手段進去當的男主，導演要看不順眼也得一起。”知曉自己印象分已經沒了，顏佳琪反而有種莫名的安心。
選好的女主被迫換成資本要捧的新人，導演肯定不待見她。此刻貼上去說不定會被看成是谄媚領導，不如順其自然，踏實演完拉倒。
“劉昭情況不一樣嘛，本來也沒選好誰來演男主，他又和霍致遠是好友，賣霍致遠個面子，說得過去。”
“所以只有我是惡人，天塌了。”
“塌不了，劇本看了吧？很有意思的。”劉影倒是樂觀得多。
“真難為你，把我塞到這麽合适的網劇裏。”确實，看完劇本的顏佳琪安心不少。
她拿到的《今生未遇你》，原以為是悲情戲碼，結果是個破鏡重圓的甜文。
男女主為何鬧掰的呢？為了搞事業。
搞什麽事業？娛樂圈晉升事業。
劇情簡單來講就是，男主裴玉當初為了不令粉絲寒心，即使和身為小演員的女主俞耀珠互通心意，也沒答應她的表白，恪守愛豆上升期不談戀愛的底線。
女主因此誤會他對自己無意，再加上被女二買黑通稿大肆宣傳她硬貼裴玉，兩人在圈內已是形同陌路。
轉型成功的裴玉不再靠臉吃飯，事業穩定的他開始漫漫追妻路。雖有女二從中作梗，但最後還是解開誤會，和俞耀珠走到一起。
“我甚至以為劉昭接這個角色是在諷刺他自己，誰來都比他合适……”
诶不對，話說到一半，顏佳琪忽然想起這劇本是霍知行幫劉昭選的，“好我懂了，在霍知行眼裏，他們倆就是如此遺憾又生動的愛情。”
那看到我出演女主俞耀珠，還不得瘋啊。演完這部，劉昭和霍知行不指定玩完了麽。
“放平心态，做好你自己就行。今晚，你只要出現在飯局，就是贏了。”劉影不斷給顏佳琪打氣。
“快，把攝像頭開下。走之前讓我再看兩眼你的臉，我需要脫敏。”
劉影聽話地将語音通話轉為視頻通話，學着劉昭選秀時的語氣：“哈喽大家好，這裏是來自XX互娛的劉昭，aka西西，接下來請欣賞我專門為初舞臺準備的舞蹈。”
說完，他拘謹地捏了下衣服下擺，完美還原。
“……抽象，難評……”顏佳琪不忍心地別開眼：“剛剛是你們兄弟倆最不像的時候。”
“很高興從你嘴裏聽到我和他不一樣。”注意到顏佳琪的狀态已不似先前那般緊繃，劉影也松了口氣。
“走了，拜拜拜。”遠遠看到熟悉的車牌號，顏佳琪知曉是邱阿姨來接她，挂斷了電話。
“小顏，怎麽戴着口罩呀，感冒了？”邱阿姨提前備了面包和解酒藥，她擔心待會兒顏佳琪會被灌酒。
“臉色不太好，戴口罩遮一遮。”其實，是擔心在包廂外遇到劉昭，這樣驚吓效果就減半了。
“你先吃點東西，飯局嘛，免不了喝點，空腹喝酒會胃痛。”
“好。”
“對了，理升娛樂撥了個助理，說是進組後負責工作對接。你要是不想要的話，我幫你回掉？”
“帶着吧，多個助理，邱阿姨你也不用那麽辛苦。”
簡單溝通幾句，一眨眼的功夫她們就抵達了秀水華庭大飯店。
“您好，請問兩位有預約麽？”
邱阿姨報上包廂號，在服務員指引下陪顏佳琪一起進去。
到了。
就是眼前這扇門。
顏佳琪站定，心跳得極快，按在門上的手有些發軟。
邱阿姨沒有出聲，她知道，這個坎需要小顏自己邁過去。
“來都來了。”
四字真言總會在關鍵時刻給予人無盡的勇氣，顏佳琪摘了口罩，手下發力，推開門。
霎時，包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強裝鎮定，刻意不去看其他人，只一心一意盯着徐曼青：“抱歉，才收到消息就趕過來，結果還是讓大家等我。”
“你也不是最後一個到的，坐吧。”徐曼青微微皺眉，倒是沒說別的。
還有人？
挑了個邊緣坐下，顏佳琪偷偷用餘光瞟，才發現，沒來的是劉昭。
啊？那我剛剛緊張半天？
她一下子洩了氣，坐在包廂裏充當透明人。
“顏姐終歸是遲來，徐導和我都坐半天了。我倒是沒什麽，讓徐導等像什麽樣子。”
安靜的包廂裏傳來一陣悅耳的人聲。
誰在說話？
顏佳琪循着聲音望去，發現是坐在徐曼青身邊的一名女演員，相貌豔麗。
她知曉對方是想給自己立威，但故意不接，眨巴眨巴眼睛，扮成聽不懂的樣子，看看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麽。
姜遠寒頭次見到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的圈內人，沒人答話顯得她很尴尬。
再看徐導，也沒有附和她的意思，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徐導是業內受尊敬的前輩，來遲的人不得賠罪？這樣，你自罰三杯，這事兒就揭過了。”
呵，果然是要灌酒。
她起身給自己倒酒，特意倒得滿滿的，在姜遠寒期待的目光中送到嘴邊，然後狡黠一笑：“咱這兒離醫院遠不遠？”
“什、什麽意思？”姜遠寒不懂她的用意。
“最近感冒在吃藥，來之前才服了兩顆頭孢。離醫院太遠的話，我怕來不及救。邱姐，記得幫我叫救護車。”說着大有一口幹的架勢。
千鈞一發之際，徐曼青攔下了她：“我這裏，沒有喝酒的規矩。”
将顏佳琪杯中的酒倒掉，徐曼青冷眼瞧着姜遠寒：“雖然你是第一個到的，不也讓我等了一會兒？剛剛自己怎麽不喝。”
“我……如果徐導想讓我喝的話，那我現在就……”
“你坐下。”徐曼青一個頭兩個大，按住姜遠寒：“今天誰都不許喝酒。”
略略略。
仗着自己是在徐曼青視角盲區，顏佳琪給姜遠寒做了個鬼臉：想坑我，沒門。
推門而入的劉昭，剛好将這一幕收在眼底。
挂在臉上的社交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事先準備好的客套話全哽在喉間，腦中傳過一陣轟鳴，他愣在原地，全身像是被冰水浸透的麻木和刺痛。
她怎麽會在這裏？！
徐曼青注意到來人，抛下臉上透着委屈的姜遠寒，沖劉昭點頭：“人齊了，咱們進入正題？”
“徐導好，抱歉啊，來的路上發生了點小意外。”誰能想到，轉彎遇到碰瓷路人呢，請交警來查看監控定責，耽誤了不少時間。
“理解。”
之後的談話平平淡淡，不過是些對角色理解、之前有無接觸同類角色的簡單提問，徐曼青意外得挺好相處。
“不瞞大家說，女主我一開始屬意的是你。”話鋒一轉，徐曼青提到最開始的角色人選。
“我嘛？”姜遠寒受寵若驚，她只是演過幾個配角，也不出圈，從未幻想過這一部能接到女主。
“但是理升娛樂推薦了小顏過來，我對她并不了解。本來我還有些擔心的，今天和你們見面後，發現，目前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徐曼青語氣輕快，看上去接受了女主換人這一事實。
顏佳琪心裏暗暗吃驚：我這是，被導演認可了嗎？
“嗯，徐導說合适，那就是合适。”姜遠寒本以為徐曼青對顏佳琪不滿，還能借機踩對方兩腳，結果事實與之相反，她只好按下不提。
“倒是劉昭，你今天好像格外安靜？在想什麽呢？”
冷不丁被cue，劉昭擡頭，對上顏佳琪同樣好奇的臉。
“我……我第一次接觸演戲，有些緊張。”慌張別開臉，他不明白顏佳琪為何能像沒事人一樣坐在對面，對方的坦然使他更加心虛。
殊不知，顏佳琪把劉影的建議聽了進去，此刻在她眼裏，劉昭是劉影的代餐。
原來緊張的時候眼睛比自然狀态下要瞪得更圓一些，下次得找機會看看真正的劉影是不是也這種反應。
本來還覺着兩個人長一樣她分不清，會很別扭，現在看來其實格外方便呀。想要抽離情緒，把眼前人當做他的雙胞胎兄弟就行了。
長一樣可真好啊。
“真好啊……”
“嗯？小顏在嘀咕什麽？”
糟了，把心裏想的說出來了。
她坐直，開始胡扯：“我是說，演員能有這種白紙一樣的青澀感，真好啊。适合将他塑造成各種角色。”
“我很認同小顏對演員的理解，這也是我為什麽尤其喜歡新人演員的原因。老戲骨固然演技精湛，但很多時候華麗的演技是一種視覺享受，無法引起共鳴；而新人演員還沒有脫離群衆太久，身上有一股現實的活人感，非常生動。”
就好像方才顏佳琪面對姜遠寒的刁難，耍了通小聰明。盡管不是完美應對方案，卻格外有趣。
理升娛樂捧的新人，還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