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cky很後悔。
神盾局之戰後,Bucky摳掉了金屬手臂的定位器,小心地避開了九頭蛇的追蹤,找到了自己記憶中最早執行任務時使用過的幾個安全屋。
他仔細地檢查着門墊和窗臺上的灰塵,桌子上遺落的煙頭和冰箱裏剩下的牛奶盒的生産日期,判斷這些安全屋上一次被使用的時間。起初,Bucky頻繁地在幾所安全屋中更換居住的地點,偶爾還會在城市裏撿一所主人出差的空屋子停留一晚,直到Bucky确保其中一所已經完全被九頭蛇遺棄,甚至沒有安排後續的監控,才開始穩定地居住在這裏。
Bucky很少在停留的地方留下太多生活痕跡,長時間的洗腦掠奪了他對穩定和隐私的“家”的需求,安全屋是為完成任務而不得不暫時停留的地點,即使在實驗室Bucky的“家”中,Bucky也絲毫沒有為生活習慣和個人怪癖布置房間的需要和興趣。
于是在搬進這個城市邊緣的小房子後,Bucky甚至沒有費心去清理滿地的灰塵,唯一的變化是,他用他的衣服在沙發上堆了個窩,以打發他回到家後大段大段的發愣時間。
當這個金色頭發的大個子一臉掩飾不住的喜悅登堂入室的時候,Bucky有些難以歸類自己的情緒,他在九頭蛇的實驗室的時候,身邊也總有一群科學家圍着他重複一些詞彙和術語,他一向把這些不明含義的聲波作為無意義的信息屏蔽在外。對他來說,那時外面的世界,除了命令,沒有有意義的信息。
“Bucky,你不能把匕首放在沙發上,這沙發年頭太久會被劃破的。”
“Bucky,你冰箱裏的牛奶過期了,現在超市裏冒出了很多新品種,我們可以挑些試試看。”
“Bucky,你的洗衣機還是老型號,我家那臺我不太會用。”
Steve緩慢而溫和的聲音時不時從背後飄來,好像他不是在唠叨而是在對Bucky敘述一段段溫柔的故事,然而Bucky仍覺得像蜜蜂的嗡嗡嗡讓人無法忽略,這種無法忽略的侵占感,讓Bucky陷入了對自己的惱怒中。
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把這個話痨從門口丢出去——就像他曾經把他丢下了天空戰艦,但他只是站在自己的沙發前——他注意到金發話痨剛剛收走了他堆在沙發上的衣服丢進了也許幾十年沒有啓動過的洗衣機——他站在自己的沙發前,一面惱怒,一面不知所措。
他的惱怒來源于這個聲稱與他相識多年的人迅速用行動宣布了對領土的掌控權,他的不知所措來源于他的本能克服了士兵的反射反應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
Steve幾次以很近的距離唠叨着什麽從他身邊穿過時,Bucky發現自己自己捏緊了拳頭,金屬手臂微微擡起又放下,仿佛他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了拿起那把被Steve收在抽屜裏的匕首在他身上戳幾個窟窿的沖動。Bucky在憤怒和不知所措中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他遲疑了片刻,在窗邊的餐桌旁坐下來,戒備地盯着Steve,開始沉默。
Steve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老夥伴,他不知道離開九頭蛇後Bucky是怎樣生活下來的,比如他有沒有錢,他怎樣填飽了自己的肚子,他從哪裏找到了這些圖樣沉悶的T-shirt。Steve想大抵Bucky在九頭蛇的時候,也要執行那些需要潛伏在居民區的任務。
他想象了一下,冷酷肅穆的冬日戰士躊躇在貨架之間猶豫該挑選哪一種花色的樣子,金屬右臂慎重地拎着一盒牛奶閱讀生産日期,忍不住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