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屬于他的秘密,大多數人的秘密都不能與別人分享,即使是最親愛的人。因為他們會害怕,當秘密曝光後,所有的防衛瓦解,再無法保護自己。無法自我保護又沒人可依靠時,将會把他們導向崩潰的邊沿。但是,如果他願意把秘密交給你,就代表你是他可依靠的人,他把裝甲卸下,以最脆弱的自己面對你。而你要做的是,盡力去保護他,別辜負他給你的信任。然而,這事情可不簡單,不是誰都能夠做到的。
男友郵寄了幾本行為心理學的書藉給靳頵珏,靳頵珏看得愈多,便覺得自己認知得愈少。靳頵珏知道田絲絲有很多秘密,而且把秘密藏得很深很深,甚至她身邊的人都把她的秘密藏起來,讓秘密埋在地底深處。可是靳頵珏也知道,田絲絲不卸防備,秘密只會變成永遠跟着她的陰霾,遲早會把她吞滅。
一個該是很聰明的人,何以自甘堕落變成一個不思進取的啃老族?好吧,說田絲絲是啃老族可能有點超過,畢竟田絲絲偶爾還是會乖乖工作的。只是在還沒認識田絲絲之前,靳頵珏腦海想象的田絲絲,應該像她一樣,對偵探很有熱誠與幹勁,有抱負甚至野心的人,而現實中的田絲絲卻判若兩人。靳頵珏不知道田絲絲的秘密,但她也開始猶豫應不應該揭開田絲絲的秘密,因為她不确定自己能成為那個可靠的人。
靳頵珏合上書本,打開那外表古老的電視,看書看太多需要一些動态映像來放松一下。
電視正播放着新聞報導,警方正式落案起訴吳巧堤及其助手串謀殺人罪,不準保釋,還押監房看守。
「姓田的,你破案了。」靳頵珏回頭向躺在沙發上玩着手機的田絲絲說。
「你破的啊!你要來跟我聯機對打麽?」田絲絲似乎玩得很入迷。
靳頵珏走到沙發旁,拍了拍田絲絲要她讓位,田絲絲縮了縮腳,當靳頵珏坐下來後,田絲絲很自然地把腳放到靳頵珏大腿上。靳頵珏無奈地看着田絲絲,田絲絲專注地打機,靳頵珏想,田絲絲這動作應該是習慣成自然了,可憐的劉煜,一定老是被田絲絲欺負。
「吳得典果然是文盲,那個年代文盲的确很普遍,這城的首富也是目不識丁的。吳巧堤故意制造字跡的差異,卻不知筆劃與寫字習慣會出賣他。初時他還不承認毒殺他父親的,後來劉大哥的下屬查到了他的私人助手曾給錢一名流浪漢,要流浪漢去買老鼠藥回來。私人助手最後願意成為污點證人指控吳巧堤,案件才告一段落。」靳頵珏頓了頓,田絲絲顯然沒放心思聆聽,這小屁孩在玩街機游戲,正在與大塊頭搏鬥呢。靳頵珏想了想,便道:「難道破了案你真的沒有任何感覺嗎?你可是幫警方抓到了壞人耶。」
「案是你破的唷。」田絲絲笑道,「噢耶!三局兩勝!我是宇宙最強拳王!」
「好吧,你不承認也不勉強你。那就當案件是我破,你都不關心一下?」靳頵珏又問。
田絲絲把手機放在一旁,很認真地想了一下,笑着說:「嘻嘻,倒是有一件事我很關心的。」
「是什麽?」靳頵珏眼前一亮。
「你說會帶我喝酒的,小辣椒。」說罷,田絲絲撲到靳頵珏身上去一直蹭。
靳頵珏翻了個白眼還以為田絲絲會說些什麽,一手按住田絲絲的頭不讓她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冷冷地說:「行,過兩天帶你去,我先跟劉大哥他們約時間。」
「好耶!小辣椒就是好的!」田絲絲滿足地笑着。
靳頵珏不期然勾起了嘴角,雖然田絲絲是孩子氣一點,但還是挺可愛的。嗯,也不枉她今天早上逛了好幾個大型商場才買到了田絲絲穿習慣的同款靴子,畢竟這小屁孩有給到破案的提示,就當是鼓勵她繼續努力吧。
不知道田絲絲出門時看到鞋櫃裏有新鞋子,會不會感到驚喜呢?
靳頵珏開始工作了,整理一下偵探社接到的案子,再排緩急先後。靳頵珏心知偵探社只有兩個人,能力再高都是很有限的,所以她透過人脈與其他偵探社合作,她主責接案子、拟定計劃及一切支持工作,交由別的偵探社派出人手負責執行。雖然錢賺少了些,但提高了不少效率,總的來說還是挺劃算的。
黃昏了,無所事事的田絲絲打算出門買菜,她今天突然很想吃煎釀三寶,可是家裏的冰箱空了一大半,也是時侯作補給了。
田絲絲換好衣服來到玄關,找不着自己的鞋子,焦急大喊:「我的鞋子呢?」
靳頵珏聞言放下手上的工作,走到玄關笑着說:「是不是很驚喜呢?看你最近挺乖,有幫忙工作,所以我買了新鞋子給你。跟你之前那雙一模一樣的,我找了很久的說。」
田絲絲聞言色變,靳頵珏原來期待的可不是眼前這張臭臉。
「我的鞋子呢?」田絲絲又重複這句話。
靳頵珏指了指鞋櫃上她新買的靴子,說:「它就是你的鞋子了。」
「我要我的鞋子!你把它丢到哪了!」田絲絲激動地抓住靳頵珏雙肩,抓得用力,靳頵珏吃痛掙紮卻掙不開。只見田絲絲額角的青筋浮現,靳頵珏知道她是好心做壞事了。
「我……」靳頵珏瞧見田絲絲眼泛淚光,原本想解釋的說話也過份蒼白,只好把想說的話吞回去,改說:「街口轉角的垃圾收集箱……」
靳頵珏話語剛下,田絲絲便穿着那拖手拔門而出,靳頵珏大喊:「喂!你找不到的了,都過了六點,垃圾車都收走了吧!」可是田絲絲并沒有停下。
靳頵珏心知大事不妙,連忙穿上鞋子拿過錢包、鎖匙和手機,關門追上去。欸,靳頵珏果真挺理智的,還記得要帶備出門三寶和關上門。
來到垃圾收集箱前,田絲絲已不顧垃圾傳出的惡臭與濕漉漉的肮髒,在垃圾堆中努力地翻,努力地找尋着。靳頵珏不禁皺起眉頭,不就是一雙破舊的鞋子麽?這收集箱可是什麽垃圾都有,寵物的排洩物、廚餘、家居垃圾、玻璃瓶、廢紙等等,混在一個大箱之中,沒人會願意多留幾秒感受這樣的惡心。
「你小心啊!找歸找,小心裏面有玻璃。」靳頵珏才說完沒多久,田絲絲就被利器割傷手掌流血,驚道:「你流血了!」
田絲絲就像沒有痛感般不住地翻尋垃圾,并不在意手掌的傷口還流着血。靳頵珏試圖把田絲絲拉走,反被田絲絲的蠻力推跌在地上,靳頵珏有點恐懼這樣的田絲絲,完全變了另一個人。
靳頵珏看到田絲絲含着淚一直在垃圾堆中找尋,她知道她作了一個自以為是卻是錯誤的決定,那鞋子對田絲絲來說,存在着一種特殊的意義,而她卻忽略了。
靳頵珏走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瓶水,回來的時候便見垃圾車來了,收集垃圾的工人邊罵邊走近田絲絲道:「死小孩,你把垃圾都翻出來幹嘛!走開走開!別阻礙我們!」
「我有很重要的東西在裏面!」田絲絲說得激動,連聲音都在顫抖。
工人瞧見這小孩一臉難過可憐的模樣,語氣放軟下來,問:「丢錯東西啊?什麽時候丢的?」
「靳頵珏!什麽時候丢的!」田絲絲回頭對靳頵珏吼道。
「上午十點多吧……」靳頵珏怯怯地回話。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頭一次田絲絲吼叫她的全名,似乎帶着恨。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她沒預期過會變成現在這樣。是有想過田絲絲也許會很高興,又也許會不滿地撇撇嘴,但靳頵珏以為也能如往常一樣哄幾句便沒事了。顯然,現在她要怎麽哄,都難以哄回田絲絲。
工人的臉上盡是同情,把田絲絲拉到旁邊去,告訴她:「小孩啊,上午丢的,中午就被人收走了,你找不到的喇!」
田絲絲吸了吸鼻子,低下了頭,好像聽到她低聲說:「我知道。」然後頹然地走到一旁的階梯坐下。
靳頵珏拿着瓶裝水走到田絲絲面前蹲下來,她看到田絲絲在哭,心裏有些難過。見田絲絲的傷口滲着血還帶着污漬時,靳頵珏便扭開樽蓋,輕輕抓住田絲絲的手說:「先洗洗手吧,有傷口,受感染不好,待會回家再幫你消毒,好不好?」
田絲絲沒有回話,只任由靳頵珏擺布。這樣算好了,靳頵珏還怕田絲絲會反抗不從,不肯洗傷口呢。
過了一會兒,田絲絲停止哭泣了,靳頵珏牽起她沒受傷的手帶她回家,她像丢了靈魂般跟在後頭。
回到偵探社,靳頵珏給田絲絲消毒包紮過後,靳頵珏小聲試探道:「鞋子是丢掉了,可是我有買新的給你,也是一模一樣的……」說着這話靳頵珏也沒有底氣,因為她明白就算是同款的鞋子,都不會有一模一樣這件事。至少,在意義層面來說,絕對不一樣。
田絲絲突然站起來,走向後花園,靳頵珏在後面跟随,田絲絲停下來,冷冷地說:「不要跟着我。」打開通往後花園的門又把它關上,好像要把自己隔離一樣。
「小器鬼……」雖然口頭說田絲絲是小器鬼,但靳頵珏意識到這是自己的錯誤。隔着門上的小玻璃窗看向田絲絲,田絲絲似乎在與花兒傾訴心事。靳頵珏回到書桌前坐下,就當給田絲絲一些冷靜時間,讓她沉澱情緒。
只是究竟,那雙鞋子對田絲絲有什麽意義?靳頵珏想了想,想到了田絲絲的父母,她記得在英國的時候,田馳也有提及過。田馳說,他們的父母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因車禍離開人世,那時的田絲絲應該小學還沒畢業,他們二人是由田老爺子和劉煜代為照顧的。劉煜說實話也沒大田馳幾歲,只是那時候的他們也都會照顧自己和別人,開始懂事了。所以說真的,其實是他們三個人照顧着年紀最小的田絲絲。那雙鞋子,會不會是與田絲絲的父母有關?譬如說,那是她母親的鞋子。如果是這樣的話,靳頵珏可真是罪過了。這爛攤子,該怎麽善後才好?沖動是魔鬼啊,她早上是哪根筋不對決定要把田絲絲的舊鞋子丢掉的?
靳頵珏雙手摀臉,她怎麽就沒想到這方面去呢?田絲絲的父母可能與田絲絲關系很好,彼此很親密的。擁有過的回憶愈是美好,失去時愈是難過。如果那雙鞋子是代表了田絲絲小時候生活的美好,換句話說,就是盛載着她兒時快樂的回憶,靳頵珏卻把這些回憶的證明丢掉了。她怎麽可以沒想到呢?當偵探就是要小心謹慎,不能錯過任何線索,而靳頵珏竟然犯了這麽大意的錯誤,難怪入職幾年了,還只是助手,沒得到偵探的頭銜。
想起田絲絲的失控的舉動與痛苦的神情,靳頵珏抿着嘴唇,本想幫助人,卻不小心傷害人,除了懊悔,應該還能做些事情補救的。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田絲絲, 你們有什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