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翌日夜日交替之際,他們徒步順着手上輿圖前往村莊。離西華縣不遠,途徑田野,問過路人,到村口的時候,天陰沉沉的。
村門口的屋檐外坐着個老人家,住着個拐棍神神叨叨的,何元生過去問:“老人家,您知道學堂在哪處嗎?”老人家不解看他,似乎耳背并未聽清,何元生只好大聲湊到耳邊重複。
老人家口齒不清:“啊啊,下雨啊,下雨鬼來下雨鬼來……”字連着字含含糊糊讓人聽不明白,何元生放棄問詢,走過來搖搖頭,他們往裏走。
這村子處處詭異,按理說一般情況,天方破曉時村民聞雞鳴聲早起去田間勞作,日出而作,到了日落歸,他們過來也花了些時辰,可一眼望去,零散的幾乎屋子房門緊閉。
整個村子靜悄悄的。
難免讓人心裏瘆得慌,華月牽着小瞎子往芮钰身邊湊,賀蘭蘭精神緊繃,說出的話莫名發着顫:“何何大哥,我們要不先回去吧,我總感覺我……背後,是不是有鬼啊?”她說着還害怕地回頭看,一看面前一張眼向上翻嘴向下撇的鬼臉,她驚叫:“啊啊啊啊!”
賀蘭蘭跳得老高,閉着眼慌不擇路。
“少當家,你別吓小妹。”何元生回頭看眼,頗為無奈,他拍了拍小妹,“你睜開眼看,哪來得什麽鬼,別自己吓自己,再說我們這麽多人呢。”
賀蘭蘭一看臉黑了,朝曹邦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追出了十裏地,湊夠了就累得氣喘籲籲,停下來喘氣,擡頭一看,眼睛亮了。
推搡着曹邦讓他往後看,曹邦不上當,嗤了聲道:“別糊弄我,你當我是你啊,我才不上當。”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無聊!”賀蘭蘭給了個白眼,然後朝後頭的何元生他們揮手,“何大哥,在這裏。”
學堂牌匾簡陋,多年沒打理此事歪歪扭扭地斜挂在一邊,上面蜘蛛網和灰沉遍布。幾人推門進去,灰塵撲了滿臉,嗆得連連咳嗽。
“那縣尉不是說還要乞丐在這住嗎,這哪像是有人住的樣子?”賀蘭蘭邊揮着手邊踮起腳躲着灰積老厚的陳年舊物。
學堂內裏十分潦草,他們每間屋子都走了遍,案幾三兩個,怎麽看也不會像能容納幾十人的可能,回廊狀排列的屋子,中間是個露天院子,裏邊一口井,長滿青苔淤垢,是口幹井。
青石板鋪就,上面一層藻草,像是下雨時院子裏出不去水而常年潮濕所致。他們進來耽擱也有幾個時辰,天色始終陰沉。
何元生擡頭觀察天色,低聲道:“要變天了。”
“那怎麽辦?什麽都沒發現,我們就這樣回去?”曹邦湊過來問。剛想要說點什麽,芮钰食指擋在嘴前,噓了聲,“聽,外邊有腳步聲。”
幾人瞬間屏住呼吸,往學堂大門處走,他們總算看到了智力正常的村民,外頭三個中年男子,三人手上擡着個——屍體。
賀蘭蘭倒吸口氣,睜大了眼睛。
屍體上蓋了層粗糙的黑布,一條淋漓鮮血順着垂落在地的手臂往下流,前頭擡肩膀的人腰後配了把砍柴用的刀,看外表倒像個柴夫,後頭兩個賊眉鼠眼的,一人扯只腳佝偻着腰,看不清面貌。
“武大,這屍體埋老地方?”後頭的瘦子其中一人出聲問,聲音粗啞。什麽叫老地方?他們難不成是慣犯?賀蘭蘭心中雜亂地想,腳下沒注意踩到根枯枝。
“嘎嘣”一聲響,他們幾人回頭再看,那被稱為武大的人,橫眉冷厲,嚷聲喝:“誰?!誰在那?出來!”
他們一時沒動作,武大使眼色讓後邊一個人上前頭來,那兩人擡着屍體像是有些害怕什麽似的忙走了,而留下來的武大取下背後大刀,步步往過來。
不出來不行了,何元生忙從門後出來,歉意地舉着手,道:“兄臺,我們無意打擾,實在抱歉。”
“外地的?”武大手上的刀握得更緊,聽到他的話目光更是警惕,“來這裏作甚?!”
“是這樣,來尋親的,只是沒碰上人,正好——”何元生走出來,從小瞎子那拿來畫像,“問問兄臺,可見過畫像上的人?”
武大瞅了他們幾眼,一個瞎子小孩兩個看上去肩不能扛的男的,還有幾個姿色上佳的女子,他不管何元生的求助,只是将刀重新束到背後去,依舊斥道:“趕緊滾!這裏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他們幾人互視,讪讪笑着。
見他們沒動作,武大視線落到何元生手上的畫,原本是想敷衍了事,趕他們走,但很明顯,他在看到畫像後,愣了下,臉色變了變。
盡管是這樣,他卻很快恢複兇狠模樣,“不認識。”
“你們,你們趕緊出去!天要下雨了。”武大丢下這一句,不再糾纏,加大步子離開,走了幾步回了次頭,似是再看他們有沒有人跟上來。
之後很快消失視線中。
“這人真奇怪,人奇怪,做的事也奇怪,還有方才那兩個人聽到我們聲音就趕緊跑了,這個村子——處處詭異!”一陣冷風吹來,賀蘭蘭打了個哆嗦,“哎咦,何大哥,我們回去?”
霧氣的天适時電閃雷鳴。
何元生緊了緊眉,嘆氣道:“走吧,先回去。”
–
屋檐外撒起小雨滴,順着房屋檐往下淌,滴答滴答。天色暗沉,屋裏點了個蠟燭,一女子坐到跟前,手上拿着針線籮筐,縫補衣物。
武大将她手中東西放下,牽着人坐到木桌前,說話的聲音放得很小很低,像是怕吓着人,他道:“都說別晚上補了,傷眼睛。過來一起吃點吧。”
細看女子面容皎潔,青絲如墨披在身後,身段極好,無不例外是個美人,但右側臉頰上卻是格格不入的——一道粗橫傷疤,模樣駭人如蜈蚣,叫人為之惋惜。
此刻她比劃着手勢:吃過了,你慢慢吃。
比劃完就沉默,看着屋外不停歇的漂泊大雨,沉悶,壓抑。放在桌上的手被他輕輕握住,待她回神,視線落到他身上時,武大抿唇笑了下,“不怕,銀錢夠的。”
女子垂眸點頭,想了想又比劃了好一會兒。武大看了兩下就知道她要說什麽,他避開視線刻意忽視不聽,女子略顯焦急。
“惠兒,我說了我不會同意。”武大擱下碗筷,“你不要怕,我我……會努力掙錢,把錢都還還給那人,你就自由了。”
女子聞言落淚,手上慌忙地擺手,甚至着急地蹲到他面前,不顧阻攔地掀開他褲腿,上頭是打野豬時不慎被咬了口,已經快結痂了,但從痕跡上看就知道傷得不輕;還有背上更是傷痕疊加……
自從他将她接回來,就承擔了巨大的債務。每日不停歇地打野味、跑鎮上去給镖局打雜跑腿,忙了多少年,一刻不停歇,再強壯的身子也要累垮了。
擱在平常百姓家早就攢夠本養活後半生,但他們家裏仍然是半兩閑散銀子也拿不出來,連病都生不起。
惠兒記得小時候的記憶,那時他們家還在南方,一間破小卻溫馨的屋子,鄰裏鄰居為人和善,爹進京趕考了,娘就每日做工攢錢寄去,她從兩三歲起就沒見過爹,娘說爹有學問能考上,當了官我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娘常常說我們不能給爹丢臉,也要讀書寫字,娘咬咬牙請了教書先生來授課,那時村子裏的人都将自家小孩送來聽牆角,夫子吹胡子瞪眼,有趣極了。
娘還教她女工,教她記賬。就這樣過了好幾年,不出娘所盼,爹考上了,消息傳來,娘高興地手舞足蹈,她從未見過娘如此開懷,嘴裏念叨着老天保佑。
爹專程派了車夫來接我們,路途遙遠,趕了三個月時間,這期間娘心裏高興手上閑不住,用了家裏最貴的料子給爹做新衣裳,還告訴她要知禮守禮教了她好些規矩,爹當了官,她們不能拖後腿。
誰知竟是黃粱一夢,好景不長。
到了京城,她終于見到了爹,爹蹲下來摸她頭說她乖,她看着爹爹抱着娘,說着關心話,臉上得意極了說他多少多少名次,說他得了人賞識。
娘也高興,但她看出來娘不止高興還摻雜着擔心,那時她不懂娘擔心什麽,就這樣,她們娘倆安頓下來,她依舊見不到爹幾面。
爹好像很忙很忙,每天早早出門去,到了夜裏渾身酒氣回來,娘一個人擡不動,經常會喊她幫忙。
她看着娘幫爹脫衣擦臉,照顧周到。爹這人很奇怪,他有時對娘很好很好,給她賣胭脂珠釵,讓娘戴上,說好看,可又有時在娘背過身去的時候,看着娘發愣,一種很可怕的神情,像她從前在山裏頭碰見的蛇。
她和娘說過,娘愣了下就笑了,說她該罰怎麽這樣編排爹爹,她委屈極了,好在沒受罰。有日,娘身體不舒服,看見飯菜就作嘔,一吓子還暈倒了,把她吓壞了,忙喊了隔壁嬸娘幫忙。
原來娘是有喜了。她就要有弟弟或是妹妹了,娘還問她會不會傷心,她說不會,她說想要個弟弟,能幫她打架。娘笑開懷,揉她腦袋。
她覺得當了官也沒什麽好的。娘依舊很忙,小腹微微隆起時也要留門,守到夜裏給爹爹煮醒酒湯。
爹爹的脾氣越來越怪,直到有一日他和娘拌了嘴,緣由是娘想勸他少飲酒,說着說着爹就發了火,大聲嚷娘說你個婦人懂什麽!
她看見娘傷心了。第二日,娘忽然又拉她起來,說爹給她娘倆準備了驚喜,說爹休沐特意安排時間帶她們娘倆好好逛逛京城。
她也高興壞了。只聽過隔壁嬸娘家的小孩顯擺說吃過京城最好吃的年糕,她聽得直流口水,這次她是不是能央求爹爹給她買。
她瞌睡都沒了,順着娘給她梳小辮。門口有人等,娘帶着她上了馬車,娘嘴裏還說算了,看在你爹識趣的份上,就不跟他氣了。
她知道娘心裏高興。
但是這高興卻是禍事的開始,車夫不知不覺将她們拉到了離京城幾裏的郊外,娘發現不對時,要帶着她跳馬,馬卻在這時突然受驚,一夥人圍上來,粗魯地掀開車簾,将娘拽了下去,她被打暈了。
等醒來,她就找不見娘了。好幾個手提棍棒的老漢,看着她,她哭、喊,只要發出聲音就會迎來一頓棍棒,她害怕極了,不斷發着高燒。
她被帶到了一個陌生地方關了起來,不知今夕何夕,日子恍恍惚惚,隔段時間會有人帶她出去見些莫名其妙的人,她縮着腦袋聽他們讨論着銀錢。
那個人要把她賣了。不行,她要跑,要跑……
自那天起,惠兒就想法設法逃跑,可一次都沒有成功,偶有幾次明明都已經見到了其他人,在被架着胳膊拉回去時她拼命呼救,但那些其他人只是神情怪異地看了她幾眼,就避之不及,生怕惹上不該惹的。
有一次很嚴重,她被打傷了腿,那個人惡狠狠看着她,說她是個倔脾氣,叫來了好幾個人掰開她的嘴喂了碗湯藥,拼命掙紮也躲不過,發了夜高燒,第二日嘴巴怎麽張開都發不出聲音了。
她被喂了啞藥。
再後來,她看着一個又一個和她一樣的人,被抓了進來,和她一模一樣的經歷,最後掙紮到漸漸麻木,她等啊等,爹娘怎麽還沒來接她。
日複一日沒了期盼,甚至想過尋死,但有人攔住她們,救下來後免不了一頓毒打,當着所有人的面打,将她們吓得不敢反抗。
幾經輾轉,她見證着人越來越多,到慢慢減少,剩下的十來個連帶她都被扔進了一間屋子,她偷聽到那人的計謀,原來這是座女子學堂。那人竟想此陰招打算明目張膽地拐走那些姑娘。
她看着各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帶着笑顏追着那群惡人問怎樣才可以留下來、夫子是不是要教我們讀書呀,言語間滿是憧憬。
她只能心中祈禱不要留下,快跑快跑啊,他們是惡魔,快跑啊。她們并不能聽見她的話,她是個啞巴。
又是十來個姑娘受害,她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個又一個以假死的名頭而實際是暗中将她們帶到別處去賣掉。
新來的幾個發現不對勁,她們慌張極了,開始嚷嚷着要回去,開始了她最初的反抗,結果也和她一樣,毫無疑問。
有次,惠兒碰巧撞上了個會點武的姑娘從房梁上翻到屋頂要逃跑,眼見着要被發現,她不知哪來的勇氣,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最開始還未失去盼望時的自己,她故意發出動靜,将巡視的帶刀護衛引了過來。
那護衛看看同伴沒覺察,悄聲走到她屋子,手不安分,眼神色迷迷的。惠兒多管閑事了,但她不後悔,同樣她給自己也招來了惡鬼。護衛關緊門要撕她衣衫,惠兒喊不出救命聲,她趁機丢下他的刀,朝着自己臉上來了一刀。
鮮血糊滿了臉,那護衛愣了下,惠兒爬起來推到屋裏所有東西,借此發出聲音。很快,其他巡邏的,忙跑過來查看,她才逃過一劫。
然而臉上留了條醜陋的疤痕。她心底慶幸,她早就想這麽做了,從最開始她就會将自己弄得亂七八糟,因為被拐來的女子,漂亮是致命的。
那個逃出去的姑娘,果然帶來了希望。臉上發膿的幾日裏,她聽到學堂外邊鬧事的聲音此起彼伏,幾個這個鎮上的姑娘被爹娘救了回去。
那幾日她們被帶到了後山躲着,好像是為了躲官府。
和她同一批的十來個仍然沒得救,甚至因為反抗而直接砍了幾人,手法狠辣,将屍體直接丢失在後山,被野獸啃食殆盡。
她們被藏後山好久,後來又被帶到了學堂。自那日,學堂就會斷斷續續來人,老至四五十的、醜的狀似黑山怪……進來對着她們挑挑揀揀。
那人要掙錢了,把她們明碼标價,最便宜的都上百兩,這個小村子被他們掌控了。有人威脅她們,想活就要賺錢,沒有人要那就一刀砍死省事。
她們被那幾個用刀抹脖子的慘狀吓壞了,她們戰戰兢兢,盡力擺弄身姿想要被挑走,去哪裏都比在這強。
挑到最後,就剩下了個惠兒。原因無它,臉上奇醜無比的刀疤讓人下不去口,甚至引人作嘔,惠兒安慰自己,這樣正好如願,就疼一下,脖子落地就解脫了。
可一閉眼,就是那日後山的恐怖,她害怕,她怕疼。她閉着眼,害怕極了。可是讓她害怕的刀子沒有落下,她被人買回家了。
白村裏,她知道的,就有四家和她一樣被買走的姑娘。起初,惠兒很抗拒,警惕地看着買她回家的男人,她縮到角落埋着頭躲起來,只要一靠近她,她就張牙舞爪地打人。
那男人被她抓傷了,見她害怕索性就不再靠近,每日飯菜定時放到門口,放完就離開。男人話少,好幾個月的時間,她知道茅廁在哪,在哪裏能燒水,糧食放在哪裏……
不知不覺她對這間簡陋的屋子熟悉起來,她還知道了她叫武大。
武大和她說,再等段時間放松了警惕,他就跑出去報官,救她出去。惠兒擡頭看了眼他,沒有說話,她知道不會那麽簡單。
每個地點都會暗中留下監督的人,她們不能出這個村子。那人為了警告他們,直接坦白了說,看是官府的兵快還是他的刀快。
白村的氣候多雨,惠兒把自己折騰發燒了,嘴裏說着夢話頭冒冷汗痛苦地叫嚷,武大跑到了鎮子上抓藥,抓完藥路過鎮上的衙門,他不敢多看,誰都不知身後有沒有人跟蹤他,他想法設法,跑進間衣鋪将惠兒寫的訴狀拜托店主送去。
這件事後續了無音訊,但武大知道店主實現了他的承諾。因為武大回去,惠兒就被抓走了,在廢棄的學堂裏被狠狠打了一頓。
他去找的時候,那人将鞭子往惠兒身上抽,質問他們誰的主意,想告官?那人不屑地嗤笑一聲,他們便明白了。
這個身着道袍的人和官府裏的人有勾結。
惠兒傷了全身,白村門被封了,外邊莫名其妙傳村裏鬧鬼,這又是他們的把戲。武大闖着要出去,說要買傷藥,他被攔住,他們人多專門守着他,是故意的,給他們示威。
出不去,武大只好冒雨進山去采些止血化瘀的草藥,回來時全身上下摔了個狗啃泥似的,比惠兒身上好不了多少。
一場大病惠兒在武大的細心照料下熬過來了。惠兒想死的心一直都有,半夜,她偷拿廚房的刀想割腕,被守在門外的武大聽了個正着。
“惠兒不是你的錯,別這樣,”武大嘴太笨了,只會來來回回說這幾句,真讓人煩躁,她搖頭堅持,武大上前攔住,他結結巴巴試圖講道理:“別,你死了,壞人就逍遙法外了。你還有娘、還有家人,你不是說你還想看看你娘肚子裏的小娃娃麽,他們肯定都想着你的……”
“不要放棄。”武大趁她落寞的時候,奪下了刀,将她抱到懷裏,惠兒聽到他緊張到狂跳的心髒,他說:“你家人還在等你。”
惠兒僵了身子,武大瞬間就感覺到了她的害怕,看到她沒有過激的舉動後忙退到門外。也因為他們的逃跑舉動,他們要換的債被翻了倍,高達千兩。
她這麽醜陋的人竟然值千兩,根本沒有盼頭。如何定價,全是他們說了算,就是困一輩子,她們也只有接受的份。
不知是武大哪句話觸動了惠兒,自那日起惠兒按時吃飯睡覺,武大出去做工,早出晚歸,她就在家裏做繡品,寫些字畫,攢到一定程度拿出去賣,武大樂于這樣,手上要有事做才好。
又下雨了。
今晚是不是又來了。惠兒望着窗外大雨,心裏涼然悲怆。
武大掏出今日镖局結的銀錢,塞給惠兒,低聲囑咐道:“別擔心,錢夠。外邊冷,晚上多穿些,把傘帶上,我在門口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