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歌舞伎町

兩人從北海道回到了東京。

譚怡璇的假期還剩兩天,俞舟問她有什麽想去的地方,譚怡璇搖搖頭,說俞舟想去哪裏自己跟着就行。

俞舟就按照之前的安排去看了相撲比賽。

比賽地點在兩國國技館,她們下午兩點多到了那裏。

大門口旁邊有個小入口,是給選手入場的,很多人聚集在那裏。

俞舟好奇地在原地等了會,穿着和服的相撲選手從車上下來,他紮着發髻,微笑着和衆人打招呼。

那人從俞舟身旁經過,肥碩的樣子像是一座行走的小山,俞舟暗自咂舌,感覺那人的手臂比自己的大腿還要粗。

兩人買的看臺票,中央的擂臺和下面的觀衆都一覽無遺。

人基本上都坐滿了,他們盤腿坐在方形的坐墊上,很多人都是一家人來的。偶爾還能看到有穿着華麗和服的女人也在觀賽。

那個直徑四米多的圓形擂臺就是土俵,正上方挂着一個類似神社一樣的屋頂。

選手比賽前都會一起登臺亮相,穿着各色的兜裆布。

高階的力士基本上都有好幾個贊助商,人氣的高低也可以從衆人的歡呼和鼓掌的聲量看出差別。

比賽開始前選手要先熱身。

他們腳踏土俵,向觀衆舉起雙手,手心向外,示意自己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接下來的戰鬥是完全公平的。

然後他們會漱口、擦身、往土俵撒鹽。傳說是為了辟邪,現在就是為了淨化場地。

再是輪流擡高左右腿,重重地踏在土俵上,半蹲在白線上開始對視。

兩人都四目圓睜,氣勢逼人,形勢一觸即發。

有時因為選手沒準備好,這個過程可能會反複幾次。

中央站着個裁判,穿着傳統的服飾,戴着頂高高的帽子,手上還拿着個小扇子。

他會緊盯着選手的每個動作,最後判出勝負。

相撲的規則不複雜,雙方可以用推、撞、頂、摔展開較量。

只要踏出土俵外,哪怕只是一根腳趾出界都算是輸。而在土俵內,除了腳底的其他部位碰到地上也算輸。

如果雙方一同摔出土俵,則先觸地的選手就算失敗。

大多數的比賽都結束得很快,大概也就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分出了勝負。

有些選手特別聰明,在比賽開始的那一瞬間猛然甩出手掌或者直接拿頭撞,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偶爾能搞得對手措手不及,然後他們乘勝追擊、迅速和對方摟抱在一起,最後使得對手失去平衡、摔出土俵外。

離土俵最近的位置坐着四個穿着黑色和服的人,看起來像是裁判。有時候還會有其他相撲選手和他們坐在一起。

而當選手摔下來的時候,經常會砸到他們。俞舟看見這一幕直笑。

相撲比賽是不限體重的,雖然體重優勢确實很有用,但是對于力量的掌控和靈活的頭腦更加重要。

爆發力、速度、技巧也缺一不可。

譚怡璇覺得目前看下來,最精彩的一場就是一個小個子對陣比他體型大得多的對手。

靈活的身法把對手耍得團團轉,好幾次都覺得他要輸了,全場觀衆的目光緊緊盯着他的背影,給他歡呼加油。

譚怡璇也不禁為他捏了把汗,在對手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他迅速地轉移了重心,然後借力使力,讓對手先摔出了土俵外。

全場沸騰,歡聲雷動,喝彩聲久久不散。他謙虛地低下頭。

俞舟笑着說:“不愧是地球上最靈活的胖子啊。”

經常能聽見身後傳來的尖叫聲,俞舟轉頭看去,很多人拿着應援橫幅,在嘶聲吶喊地為支持的選手加油。

今天可能是持續最長的比賽出現了。

兩人久久纏抱在一起,勝負難分。

觀衆看着他們努力的身影,喊叫聲也越來越大,屋頂都感覺要被這洶湧的聲浪給掀翻了。

即使隔着一段距離,俞舟也能清晰地看見他們背上和小腿結實的肌肉。

最後那幕非常精彩,其中一個人單腳踩在土俵的界線上,然後勾着另一個人的脖子,讓他重重地跌在地上。

俞舟不由得在心裏感嘆那種純粹的力量之美。

橫綱的比賽是壓軸,但是其實沒有之前的比賽好看,結束得太快了,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分出了輸贏。

場館內分了幾層,每層都有賣周邊的店,都被堵得水洩不通的,足以看出日本人對于相撲的熱情。

俞舟去玩了一下扭蛋機,本來沒報啥期待,結果扭出來的是橫綱。

其他的不認識,這個最厲害的還是知道的。

晚飯是去銀座的一家Omakase吃的,這家店譚怡璇來日本前就預定好了。

俞舟不太喜歡吃生壽司,但是味道确實不錯。

吃完後兩人去看地下偶像的演出。

譚怡璇搞不懂俞舟到底是從哪裏找來這些奇怪又有趣的東西。

演出的場地很小,舞臺也不怎麽華麗,稱得上是簡陋。

一眼望過去全都是大叔和宅男,兩人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兀。

兩人坐在第二排,前面都是扛着相機的男粉。

俞舟眯眼一看,發現其中一個人的相機機身上用金色的馬克筆簽了名,落款還有個小小的波浪線和愛心,大概就是自己支持的偶像寫的吧。

當演出開場後,現場的氣氛就瞬間火熱起來。

舞臺上的女孩子身型苗條,即使在大冬天也穿着短裙,露出的小腿纖細白皙。

她們臉上揚着熱情的微笑,大聲地跟觀衆問好。語氣很可愛,幾句話就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

俞舟和譚怡璇都聽不懂日語,只好面面相觑。

舞臺霎時陷入了黑暗,待燈光再次亮起時,女孩們的面孔在聚光燈下閃閃發光。

她們又蹦又跳,看起來充滿了活力,歌聲也是非常有激情。她們完全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希望能把自己的快樂傳染給在場的每一個人。

俞舟最喜歡那個短頭發的女生,笑起來很甜,偶爾投來的目光搞得自己心跳都加速了。

地偶的迷人在于可以離偶像非常近,近到可以把她們額頭上的汗水都看得清楚。

每首歌曲結束後都會有個短短的間隙,她們就會跟觀衆聊一會天。

手上拿着麥克風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她們努力平複着呼吸,笑容依然飽滿。

雖然是地偶,但是她們依然全情投入,動作非常有感染力。實力也不容小觑,即使全開麥的情況下,表情和動作管理依然到位。

從打歌服到歌曲的安排,每一樣都很用心。

宅男們在下面給她們打call,手裏瘋狂揮舞着應援棒。整齊劃一的動作和震耳欲聾的口號看起來有點震撼。

譚怡璇瞥了一眼俞舟,發現她看得入神,暗地裏掐了下她的腰。

俞舟馬上雙手合十,比了個抱歉的手勢,然後眼睛又回到了舞臺上閃耀的身影。

臺上的站位随着節奏的變換也發生了改變,一個穿着蓬蓬裙的女生站到了最前面。

大概是發現譚怡璇沒在認真看,于是她向譚怡璇投來了一個委屈又不滿的眼神。鼓起腮幫子,像是撒嬌賣萌那樣,很可愛。

譚怡璇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這麽多人會喜歡上她們,情緒價值這方面确實給足了。

女孩們聚在一起,她們互相搭着對方的肩膀,信賴地看着身旁的同伴,仿佛在通過麥克風自信地訴說着自己的夢想,最後她們的目光望向所有觀衆,深深鞠上一躬,觀衆就是她們在舞臺上為之奮鬥的動力。

演出結束後有握手聊天的環節,還可以拿到簽名的拍立得,但是俞舟沒敢去。

看時間還早,譚怡璇就提議去歌舞伎町轉一圈,俞舟自然沒意見。

歌舞伎町一到晚上就熱鬧非凡,各種帥哥美女在這裏随處可見。

他們臉上都畫着精致的妝容,打扮的風格也是千奇百怪的。

這時候下了點小雨,兩人就去便利店裏買了兩把透明傘。

俞舟發現有家奶茶店,好像還是個臺灣的牌子,店長會講中文。

她點了杯奧利奧黑糖珍珠奶茶和兩個麻薯,譚怡璇點了杯蜜桃烏龍茶。

面前就能看到一個巨大的廣告屏,上面放着牛郎店的廣告。

雖然應該都是修過圖的,但大部分還是醜的一言難盡。本來就殺馬特的造型加上糟糕的妝容,看起來慘不忍睹。而且他們還沒什麽自知之明,表情和動作也是非常油膩。

俞舟的眉頭就沒松開過,對于這些靠玩弄女人的感情來養活自己的男人實在生不起一點好感。

這條街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招牌,閃爍的霓虹燈時刻在挑逗着行人躁動的心。

大路還是比較正常的,有很多餐飲店都門庭若市,基本上來往的是游客居多。

那些不顯眼的小巷裏才是歌舞伎町隐藏最多的秘密的地方。

時常能看到黑人皮條客的身影,他們撐着黑傘、穿着西裝,偶爾會和路過的男人搭話。

俞舟湊近譚怡璇的耳邊說,“他們是不是□□啊。”

“看着像。”

兩人于是離他們遠了點。

往前走去,經常能看到情侶酒店的招牌,在隐蔽的地方亮着粉紅色的光,在昏暗下顯得暧昧。

雨點不斷擊打在雨傘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

俞舟擡頭望去,先是看到很多小水滴固執地停留在傘面上,很快它們彙成一長條然後緩緩流下來。

後面是漆黑的夜空,今晚雲有點多,尋不到月亮的蹤影。

歌舞伎町這個地方永遠充滿了喧鬧和玩樂,淩晨還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們倒在路邊,醉得不省人事。

然而俞舟很清楚,腳下這個地方就像是個深不見底的沼澤,每一刻都在用誘惑和情色吞噬掉那一個個涉世未深的身影,然後把他們拖向無法逃離的深淵。尤其是年輕女性或者單親母親,每年因為貧困和金錢而被迫選擇投身風俗業的人數觸目驚心。

日本這個國家對于女性的歧視根深蒂固,不管是社會風氣還是職場環境,都讓大部分女性只能絕望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俞舟覺得這點國內就做得比日本好多了。

就拿化妝這點來說,日本地鐵上時常能看到即使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也化着妝。

雖然沒有明确規定,但是整個社會好像默認了“女性化妝就是理所應當的事”這一點。

她看着那些精致的面貌,偶爾會想在這種喘不過氣的環境裏生活是件多麽辛苦的事情。

兩人經過一家柏青哥店,店面很大,俞舟好奇地拉着譚怡璇進去。

一進去就被震耳欲聾的喊叫和聲效給吓到了,一排排機子像是望不到頭那樣。

裝修很豪華,空氣卻像是烏雲一般渾濁。

每個屏幕都在發出絢麗又刺眼的光,坐在彈球機前的人佝偻着身子、仿佛都紅了眼,只知道麻木地敲擊着按鍵。

他們都忘了時間的消逝,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屏幕裏跳動的動畫,繃緊的神經一直被激昂的音樂和特效所刺激。好像往機器裏投入的不是金錢,只是些無關緊要的數字罷了。

日本是禁止賭博的,但是這種游戲廳都鑽了法律的空子,賭徒贏了小鋼珠後可以換成相應的獎品,然後在其他店出售就可以拿到現金。

政府當然清楚這種左手倒右手的小伎倆,但是因為每年柏青哥都能貢獻4%的gdp,政府也就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柏青哥之所以讓人上瘾,就是讓玩家都沉浸于以小博大的幻覺中。

那臺小小的機器披着華麗的外皮,往往是熱門游戲或者動漫的ip,看起來人畜無害,實則醜陋無比。

通過預設好的程序,早已經拿捏了賭徒的心理。

不管是他們失敗時的垂頭喪氣、得到甜頭時的愉悅,還是中大獎後的欣喜若狂,所有情緒都被店家玩弄于股掌之間。

譚怡璇皺起眉,她絲毫感覺不到激動,反而覺得那些人太吵了,吵得都有點頭疼。

兩人從店裏出來後,俞舟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鮮的空氣。

“這裏還真是個爛地方。”俞舟感慨。

“回去吧。”

譚怡璇牽起俞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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