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天空中挂起一輪半月,冷冷清清的月輝照耀着平陽宮的每一個琉璃房頂,反射出白色的光澤,聖潔卻無情。

“佩瑩,給我彈一首曲子吧。”西凝夜站在寝殿門前,對身邊的佩瑩說道。

聞言,佩瑩便娉娉婷婷的走到殿內,坐到了古琴前,問:“公主今日想聽什麽?”

西凝夜擡頭看着月亮,答道:“來一首《望月吟》好了。”

于是,佩瑩的手指便在琴弦上撥弄起來,一首略帶傷懷的《望月吟》在她指尖流轉,仿佛連月光裏都帶上了婉轉的哀愁。

月上西牆,清影彷徨,

謂我何憂,獨斷離腸。

舉杯遙問,心在何方,

夜濃情淡,徒剩天長。

一曲終了,西凝夜仍在對着月亮發呆,佩瑩也不說話,又擡起手彈了幾首較為輕快些的曲子。

過了許久,西凝夜才終于回過神來,她愣愣的回過身看向佩瑩,說:“像佩瑩這般溫柔賢淑,又彈得一手好琴的女子,連我都十分的喜歡呢。”

佩瑩便不再彈琴,站起身走到西凝夜身邊說:“公主何出此言?”

“呵……”西凝夜輕聲笑了笑,說:“男人也當然都是喜歡這樣的,我一不擅音律,二不懂溫柔,也難怪會被比下去。”

“公主不要妄自菲薄,您那樣優秀,不知是多少王公貴族的夢中人呢。”佩瑩安慰道。

西凝夜卻像是沒有聽到佩瑩的話,自顧自的接着說:“當初他們在父王壽宴上,笛筝和鳴得天衣無縫,這才是一段真正的好姻緣,而我……只是其中的一段插曲罷了。”

聽了這話,佩瑩一想便知道西凝夜在說的是誰了,可不就是曾經在天帝的壽宴上合奏一曲,豔驚四座的千行雨和西凝湘嗎?當時六界內還有風傳說他們會在一起的呢。

可是這不都是些過去的舊事了嗎?現在六界內誰不知道西凝夜和千行雨成過親,而現在二人雖不是夫妻,但感情卻比過去更甚,西凝夜也是一直住在魔界,沒有回來。

但今日,西凝夜卻突然搬回天界來了,而且一直面帶憂郁,想來,是二人在感情上有了間隙,還很有可能與西凝湘有關。

過去,西凝夜床邊的紫檀架上,一直擺放着一個千行雨模樣的泥人娃娃,後來她帶到魔界去了,而今日她回來,卻好像并未将那娃娃一道帶回來。

佩瑩心裏大致明了了幾分,便開口說:“公主,有些事情,興許并不如您想象中那般糟糕,大概只是個誤會也說不定。”

西凝夜卻是一低頭,說:“無論是不是誤會,都不重要了,我既已住進了平陽宮,就斷沒有再搬出去的可能,這一切,早就該結束了。”

佩瑩也是個知道西凝夜雙重身份的人,西凝夜這些年來為千行雨所做出的犧牲,她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裏,她也自是知道,這段感情對西凝夜來說,有多麽的難以割舍。

可如今這時局已是無法改變,天帝既然讓西凝夜住進了這平陽宮,那他的立儲之心便是昭然若揭了,再由不得西凝夜拒絕。

于是,佩瑩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陪着西凝夜站在寝殿門前看月亮。

同樣望着天上那輪明月的,還有沈江,今日的事情,讓他整晚都沒有一絲睡意,他轉過身打量了一下身後的茶館小院,心情有些複雜。

過去,沈江一直都以為自己只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可沒曾想,今日得知了自己過去的身世,竟是上古的一位水神。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有一次和同伴們去小河裏玩耍,突然有一只巨大的魚怪游了過來,差點就要一口吞掉他,他當時忙不疊的伸手一擋,魚怪就突然全身爆裂開來了。

從此,那些同伴們再也不肯跟他一起玩,還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沈妖怪”,大家都認為,能将那樣大的魚怪給殺掉的人,自己也必定是個妖怪。

于是,沈江再也沒有去游過水,之後,他的父母便突然因病去世了,而他家過去還欠着錢莊一屁股債,于是,這錢莊自然是來找他要債了。

可沈江還那麽小,又如何能拿出錢來還債呢?錢莊的莊主見他長得有幾分清秀,來回一合計,便想着将他賣給面首館或者給一些富貴人家當娈童。

他到處逃竄,卻碰到了西凝夜和千行雨,他們将他救了下來,然後又被沈新蘭認作兒子。

如今,他已經在這茶館裏落地生根,生活平穩,有個慈愛的娘親,有間能夠擋風遮雨的房屋,有個自家經營的小茶館,他感到非常滿足。

沈江想着,若是今後自己想起了前世所有的記憶,還能這樣平靜的站在這裏嗎?現在這樣平淡的日子,又還能繼續嗎?

今晚也睡不着的,自是還有千行雨,他手裏拿着那個泥人娃娃,呆呆的看向沒有一絲亮光的沉月殿。

平日的這個時候,西凝夜應當已經睡了,沉月殿裏面也不會有亮光,可是,千行雨知道她睡在裏面,所以,即便裏面是漆黑的,也是安詳的黑,而不是如今夜這般,空寂的黑。

他又想起了白日裏西凝湘說的那番話,無情,卻也不無道理。

他本以為,他和西凝夜經歷了過去那些磨難,終于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誰知道,磨難才剛剛開始。

幾個注定今夜無眠的人,遙遙望着同一輪皎潔的清月,各自傷懷,各自寥落,誰也不知,那自己心中牽挂着的人,此時此刻也是無法安睡。

自從上次騰離見到了沈江,就開始日日伸長了脖子,盼望着西凝夜能再帶沈江過來看他,可西凝夜自從搬進了平陽宮後,天帝便開始讓她打理一些天界的事務,她就變得忙起來了。

這日,西凝夜才終于抽出空閑,去了人界一趟,想要接沈江去天界看騰離,可沈江卻不再願意去了。

“夜姐姐,我雖好奇我的過去,但我卻更想好好過現在的生活,我想,我還是不要再去天界了。”沈江給西凝夜倒了一杯茶,說道。

西凝夜便說:“可你去天界,并不會影響你現在的生活,只是騰離想見見你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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