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可這一戳,卻是把阿梧戳醒了。
她呆萌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江肆竟然有些心虛。
雨露期的清爽感少有,今日又格外明顯。
便覺得自己不該當着她的面對慕挽辭說出那樣的話。
隐隐有些後悔之意,便又把手給縮了回來。
她猜想自己的表情可能還是嚴肅的,便想努力扯一下嘴角。
從前,她還是挺愛笑的,應該…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吧。
可她扯起嘴角的時候,阿梧的手卻也戳了過來,力道不小,江肆估計都能給她戳出酒窩來。
“阿母,笑起來好看。”阿梧精神了一些,笑眯眯的戳完還這樣說了一句,江肆頓覺無措,放在兩人之間的手拿回來也不是,繼續更不是。
便懸在了半空。
卻沒想被阿梧兩只手一起抓住,含糊的說着:“好困,還要睡…”
方才的精神似乎只是一瞬,阿梧又嚷着困,繼續往她的懷裏面鑽。
江肆則是動都不敢動。
任由阿梧不老實的亂動,最後在她的臂彎裏又沉沉睡過去。
而她,也開始想,阿梧到底是怎麽到她這裏來的?
還有昨晚那讓她安心的香氣。
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慕挽辭,因為除了她沒人會這麽大膽,也不可能把阿梧放到她的床上來。
更不會…
擁有讓她安心的信香。
江肆一時間有些拿不準,自己是該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還是…
她想了很久,想到阿梧快要醒來的時候,她突然坐起身,輕手輕腳的下床洗漱,然後才出門去叫了早餐。
不過只有她一人在房間裏睡,江肆也還是不放心的,便把暗衛叫到門口守着。
客棧的飯菜也就那幾樣,為了填飽肚子江肆對付了幾口,之後便一直聽着樓下的動靜。
她以為,知道自己不在房間裏,慕挽辭會把阿梧抱回去,可飯都吃完了也沒有一點動靜。
江肆也不能再裝傻。
上樓去敲了慕挽辭的門。
開門出來的慕挽辭面容比昨天憔悴了許多,江肆的心一緊,覺得自己的猜想多半是真的。
可又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無視她蒼白的臉,江肆開口質問:“誰讓你把阿梧送到我房間去了?”
“阿梧…”
江肆以為她要吞吐一會兒,便先厲聲說着:“對,就是阿梧,別告訴我你不清楚!”
“是阿梧自己要去的,你那日在宮宴上說的話,阿梧也是聽到了的。”
“昨夜她問我,這話還作不作數。”
“她想去,我作為阿娘,自然要幫她一把,便送了過去。”
“我…”江肆想說,她又不會照顧小孩,當時那般說不過是清楚,兩個孩子不會想要根本慕挽辭分開,而且去了的話,多重保險。
卻沒想,慕挽辭還真敢把孩子交給她,就不怕她照顧不好那麽小的孩子?
可若是慕挽辭不提此話,她還能裝裝糊塗,可都被慕挽辭這樣提起,她自然也沒理由再說別的。
或許是看到她這副樣子好笑,慕挽辭竟然又倚靠在門框慢悠悠的說:“還有,昨日不是你說我別有用心嗎?這便是我的別有用心。”
“那你別後悔。”
“此後路上阿梧便要與我和藍钰共乘一輛馬車。”
江肆不想無端因為阿梧把藍钰趕走,也沒必要,便就這麽說了出來,可卻讓一直在她面前占上風的慕挽辭,凝住了笑容。
眉間微微皺了一下,像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同意。
江肆也不大想顧慮她的感受。
什麽事,都當做沒發生就好。
別有用心也沒什麽。
反正這次去完上京,她以後也不會再有需要慕挽辭的時候了。
阿梧向來是乖巧安靜的,可跟在江肆的身邊卻有些閑不住。
馬車上的三人,就屬她最鬧。
藍钰有時煮茶,有時看醫書,甚至有時還會玩弄她瓶瓶罐罐裏面的小蟲子。
江肆則是閉目養神,能不說的話就不說。
馬車上,有乳母給阿梧送過來的奶香糕,阿梧邁着小短腿從外面接過來,回來就往江肆的懷裏鑽:“阿母,吃奶糕!”
這東西,江肆從前在北境的時候就喜歡,到了東海…慕挽辭也經常會做給她吃。
這會兒沒人也不用繃着,阿梧遞過來她便張開了嘴,可遲遲卻沒有奶香糕入口,她又低頭看過去。
卻見阿梧憋的眼眶通紅,奶香糕一直放在手中不松開。
江肆正疑惑,一旁的藍钰卻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她想讓你喂。”
江肆皺眉看她,又轉過來看阿梧,見阿梧微紅着臉頰點頭:“阿母喂我,我也喂阿母…”
“小氣鬼。”江肆小聲嘟囔了一句,也還是拿出了奶香糕往阿梧的嘴裏放,阿梧吃的香,也把另一半喂給江肆。
藍钰這時卻站起了身,對着母女倆打量許久,就在江肆要問她做什麽的時候,藍钰突然開口:“江肆,她和你還真是像。”
像什麽?小氣鬼?
江肆面色一沉,藍钰耳力極好,肯定是聽到她說的那句話了!
她也承認,自己确實小氣。
不過,一個奶香糕而已,又覺得沒什麽必要。
所以最後這份阿梧準備給她的奶香糕,她吃了一口,阿梧又遞給藍钰一塊,剩下的一大半都被自己吃到肚子裏了。
吃完之後阿梧曬在圓滾滾的小肚子,伸着腿往她的身邊蹭。
江肆沒有過帶小孩的經驗,可看着阿梧的動作,還是十分自然的伸開了雙臂,把她抱在了懷裏。
阿梧閉着眼睛在她的懷裏沉沉睡了過去。
“這孩子幾乎沒見過你,卻對你格外親昵。”
或許是吃人嘴短,藍钰竟然語氣的溫和的誇起了阿梧。
“而且比你這個做阿母的,可愛太多了。”
“真不知道,慕挽辭一路還要追着你幹嘛?”
藍钰前兩句話說的倒是讓江肆十分受用,最後這一句她上揚的嘴角耷拉的了下來:“你別胡說,她可不是追着我。”
“她不過是…”
“是什麽?她的所作所為,其實你比誰都清楚了吧?”
藍钰也不多說,點到為止,倒是江肆神情有些恍惚,許久後嗤笑了一下,小聲說道:“曾經我躊躇許久,如今連躊躇…”江肆頓了頓,沒再繼續說,而是低頭看着睡着了的阿梧。
去往上京的路程還剩下半月,前幾日的時候阿梧都乖巧的和江肆乘坐一輛馬車,到飯間休息的時候會去找慕挽辭,跟她嘟嘟囔囔半天,等喂了飯,又拿着奶香糕回到江肆的馬車上。
一日三頓奶香糕,頓頓不落下。
阿梧是真的愛吃,第一個也還是讓給江肆,然後眼巴巴的看着她,回頭兩個把奶香糕一分為二。
每日三餐主食,每日三盤點心,幾日過去阿梧便肉眼可見的變胖了,小臉都變圓了。
可因為見面的時間太久,江肆沒察覺的到,到了京畿那日投宿時,慕挽辭才找她說出此事,讓她不許慣着阿梧吃太多。
江肆心中是不滿的,明明這奶香糕是慕挽辭給阿梧的,偏偏還成了她的錯?
“我是做給你吃的,你不該這麽縱着她。”
“她喜歡吃,難不成我要跟一個小孩子搶?”江肆下意識的便嗆了回去,可看着慕挽辭注視着她的眼神,卻覺得哪裏奇怪。
下一瞬便意識到了,慕挽辭說…做給她吃的?
自從阿梧在她的身邊後,她便總覺得自己和慕挽辭之間,氣氛開始變的奇怪。
也不是,或許是從…在福城客棧的那一晚,就開始奇怪了。
幾乎每日南宮瑤都會去找慕挽辭,她一直都能做到心無旁骛,還會陪着阿梧玩耍,可等到阿梧帶着奶香糕回來的時候,她心裏總是會有些別扭。
她會想,慕挽辭每日下棋,還要照顧阿越,為什麽還會有時間去做奶香糕?
雖然只嘗了一口,但她敢肯定這就是慕挽辭做的奶香糕。
在新都裏,這東西只有從北境過來的廚子,還有桑枝才會做,江肆之前也曾吃過幾次,可就是覺得味道不那麽好。
慕挽辭做的…也是從味道一般,到現在十分可口的。
她每日淺嘗,也能喚醒曾經在東海時,慕挽辭曾做給她吃的事情。
因而,心情更加複雜。
東海之事讓她耿耿于懷,可在清明偏殿偶然聽到慕挽辭找了她整整一年之後,心情又有不少的變化。
她挺不願意相信的,可那日在客棧的清涼香味又騙不了人。
罕見的清明時刻也在告訴她,或許她就是在意氣用事。
江肆越想越矛盾,張了幾次嘴,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對着如今的慕挽辭說不出來。
慕挽辭也看出來了,沒再說話,而是垂了垂眸,也就是在這時,阿梧邁着小短腿下着樓梯奔兩人走來。
投宿後,阿梧便一直窩在慕挽辭的房裏和阿越玩耍,江肆出來透風,慕挽辭才過來找她。
阿梧幾步路走的踉踉跄跄,慕挽辭怕她摔倒下意識的便迎過去,可江肆身高腿長的比她快了一步,動作有些粗魯的按住阿梧的小腦袋,然後一把給她撈了起來。
開口便是訓斥:“有什麽事你也不該如此,摔了怎麽辦?”
阿梧皺着一張臉眨眼看慕挽辭,也不理江肆,倒是知道往她懷裏靠,然後去抓慕挽辭,委屈巴巴的說:“阿娘,是姐姐她不舒服…”
提起阿越,江肆還是有些不自然,可聽到阿梧的話也還是有些在意,她看了看慕挽辭,後退了一步,給慕挽辭讓出地方,讓她先過去。
然後,她也被阿梧催着走。
“這是,因為抱着你我才去的。”她小聲嘟囔一句,阿梧也沒聽明白,只是一心想要去看阿越。
江肆嘆了口氣,快走了幾步。
到門口的時候她把阿梧放下,一個人站在門口看着人忙來忙去。
衛念在給阿越診脈,知渺把沾濕的帕子往阿越的頭上放,慕挽辭緊抿着唇,擔心拉着阿越的手。
江肆的視線定格在兩人握住的手上,突然眉頭一皺,踏進了房間內。
站在不遠處看了看被慕挽辭拉住的手,又看了看在另一側的手。
空空如也。
她揉了揉眼睛,又想再看一遍的時候,阿越突然睜開了眼睛。
看到江肆的時候,瞳孔收縮了一下,被慕挽辭拉住那只手狠狠的顫抖着。
慕挽辭有所察覺的回頭,張開想要安撫阿越,卻又怕江肆…
卻沒想江肆突然抓住了兩人的手,高高舉起,又拽起阿越的另一只手,來回的看了好幾眼,睜圓了眼睛問:“慕挽辭,她的黑曜石呢?”
“藍韶給她的黑曜石呢?!”
不知道你們還記得不,阿越有黑曜石,阿梧有紅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