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慕挽辭回到客棧後有些失魂落魄。
阿越還在睡着,阿梧看到她後便捧着冰沙到了她的面前:“阿娘你吃,這是阿母做的。”
阿梧那副小饞貓的樣子,讓慕挽辭從情緒中走出來了一些,不過她沒接冰沙,而是摸了摸阿梧的小臉,把江肆讓她囑咐的話說了一遍:“阿梧,莫要貪涼多吃。”
“知道,阿母也告訴我了,可…我想把她給阿娘吃。”
阿梧捧着一大碗的冰沙放到了慕挽辭的面前去,這一近阿梧瞧清楚了她通紅的眼眶,小聲的問:“阿娘哭了嗎?”
“是因為擔心姐姐,還是…擔心阿梧吃太多?”
“沒有…都不是…”
“只是剛剛外面風大,被吹的眼睛難受…”慕挽辭有些慌亂揉了兩下眼睛,從阿梧的手裏拿過冰沙,挖了一勺子放到了嘴裏。
熟悉的味道險些又讓慕挽辭掉下淚了,卻在阿梧的小手捂住了眼睛,軟乎乎的說着:“阿娘,阿梧幫你擋住風,你乖乖吃!”
阿梧總是那麽乖,又貼心。
慕挽辭的眼眶更是,她強忍着要掉下來的眼淚,握住阿梧的手,輕輕的拿了下去,伸手就要抱住阿梧時,卻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藍钰。
她過來給阿越施針。
不過卻沒動作,而是抱着雙臂看着慕挽辭,半響才說:“小阿梧,有些風啊,你是怎麽擋都擋不住的。”
阿梧聽不懂,歪頭看藍钰,又看向慕挽辭不解的問:“阿娘,藍姨姨說的是什麽風?”
“為什麽我擋不住?”阿梧問的太過認真,慕挽辭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好在阿梧沒多堅持,而是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阿越。
這會兒時間還早,阿越還沒睡醒,阿梧知道藍钰是來做什麽的,便去到了阿越的床邊坐下,還拉着慕挽辭一起。
她這副乖巧的樣子,簡直讓藍钰驚訝不已。
在新都的時候,她幾乎就沒怎麽見過阿越和阿梧,若不是這次江肆找她過來給阿越治療,也不可能接觸。
細長的針紮進阿越的側頸,藍钰才看着站在一旁的母女倆說了一句:“慕挽辭,你當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這句好女兒說的是誰,慕挽辭聽的出來。
是阿梧。
她默了默,不發一言。
因為她覺得藍钰或許還會有下一句話。
“若是有一日,江肆和阿越勢同水火,你會怎麽選呢?”
施針的次數多了,阿越的情況也好轉了過來,只是有些嗜睡,針紮下去的一瞬,立馬就醒了過來。
所以藍钰問起這話的時候,慕挽辭正心疼的拉着阿越的手,阿梧也在一旁乖巧的跟着安慰。
只是她的手一頓,險些要握不住阿越,轉頭看向已經退了一旁的藍钰。
藍钰也笑吟吟的看她,通常在這種時候藍钰都會十分安靜,不願打擾。
可今日,她來之前看到了在門口對話的江肆和慕挽辭,竟然想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慕挽辭到現在也還不清楚,阿越和江肆之間那千絲萬縷的關系,若是知道了她會怎麽選?
她向來不是那麽好心的人,尤其是對慕挽辭。
慕挽辭久久未言語,直到時間到了,藍钰把銀針拔出來。
而阿梧在不停的與阿越說話,卻在這時候問她:“藍姨姨,姐姐可以吃冰沙嗎?”
藍钰想了想,捏着阿梧的小臉說:“可以,不過只能一口。”
阿梧立馬高興起來,去一旁拿冰沙。
眼看着她喂下一口之後,藍钰才轉身離開。
慕挽辭自然也跟在她的身後。
平日都是送她,今日卻是有話要說。
藍钰在門外等她,見她出來後沒等她開口就先說:“你的眼睛,最好還是別哭下去了,否則會看不清東西的。”
慕挽辭卻是不理她,而是直接說:“藍钰,你能夠為阿越治療,我十分感謝你,但是請你不要再說這些話。”
“江肆和阿越,她們是親母女,不會有那麽一日的。”
“是嗎?那你就不要來追問我,就堅信你想相信的。”
“我還很忙,要去給江肆施針。”
看着藍钰離開,慕挽辭突然陷入了恐慌當中,前世…是阿越親手幫她…
就算如今的江肆已非那人,難道也擺脫不掉嗎?
——
施針幾日,江肆逐漸習慣下來,悶不做聲的挺着,結束後便把藍钰趕走,自己則安靜的在榻上小憩。
她在等人,等氺城太守展碌,此人在北境時曾是蘇洵的副将,當初攻下氺城,擊敗陶家兄弟時,立下不小的功勞,之後便被蘇洵推舉,留在氺城任太守。
而這幾年京畿的消息也多是出自他手。
展碌的輕功也絲毫不亞于紫霧暗使,他來時悄無聲息,穿着一身夜行服,見了江肆便要跪地行禮,此時不在宮中,江肆自然不願裝樣子,擡擡手就讓他起身。
展碌在北境時江肆也就只見過幾面,後來破了氺城,是蘇洵建議他留在此地,江肆才同意的。
他從前是斥候營的人,獲取消息很有一套。
江肆被慕舒陽和南宮媗下藥的佐證,也多是他提供的。
“展碌,坐下說話吧。”江肆指了指對面,展碌也是急的,坐下後便開口:“陛下,剛剛收到的消息,失蹤許久的前越丞相陶遵,就在上京。”
“陶遵?他當初離開便直奔西陲,跟随西陲王到上京,倒也正常。”
“可有一點很奇怪,他獨自居住在上京別苑。”
這上京別苑,江肆還是第一次聽說,皺了皺眉問展碌:“上京中,何時多的別苑?”
“上京別苑原本是越太祖修建的避暑別苑,地處上京城二十裏外的地界,那裏依山傍水較為隐秘,而且如今也甚少有人這麽稱呼。”
“因為許久之前,這處別苑便被封了。”
“為何?”
“這個…屬下倒是打聽到一些消息,只是準确性有待考證,據說是越明帝,把這座院落據為己有,祭奠元後。”
“越明帝…?”
從前世人總稱先帝,卻很少有人說越明帝,是以江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說的是誰,卻見展碌有些面露難色。
半天才說:“是…韶元長公主,和慕澤晟的父親。”
礙于她的關系,展碌沒敢直呼慕挽辭的名諱。
江肆卻只是笑了笑,不當回事。
而是忽然想起了慕澤晟。
當年攻入上京時,慕澤晟曾苦苦哀求江肆,饒他一命,甚至不惜提起慕挽辭來,拉近他們之間的關系。
也确實奏效了,她猶豫的期間,慕舒陽提議把慕澤晟關押天牢,囚禁一生。
“慕澤晟,可是還在天牢?”
“上月探子來報,在的。”
“只是不清楚,您這次來上京之後是否會有變化,傳遞出來的消息,多少會有些滞後,怕是要…”
“無妨,左右我過不了幾日也要進上京了,而且慕舒陽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她拼命想要護住的消息,總會有辦法。”
“你先退下吧,明日出城也不必來送。”
“好,屬下告退。”
話音落下,江肆再擡眼的時候就只能看到微微晃動窗戶,展碌已經離開。
她也準備熄燈睡覺。
只是一片黑暗的時候,傳來的一切聲音都格外敏感,江肆聽着耳邊微弱的嗚咽聲,和肉體碰撞鐵欄杆的聲音有些睡不着。
她翻來覆去,最後還是坐起了身,披着外袍來到了門外。
而她一出來便看到了迎面走過來葉婵,她張口問道:“南宮媗在鬧什麽?”
“不是她有意鬧,而是…藥斷了。”
“怎麽會?”江肆驚訝的問,之前慕舒陽給南宮媗的藥不少,她也讓藍韶配置出來帶上,以防萬一。
卻沒想…會在這個關頭出現問題。
江肆眼睛一立,便覺得此事有蹊跷,只是還沒等她說什麽,葉婵又說:“陛下,負責給南宮媗送藥的人,自刎了。”
“此人…原屬那裏?”
“是…當年在中原擴軍收編至先鋒營的。”說完葉婵便跪在了地上,俯首認罪:“請陛下責罰,手下人有二心,屬下竟未發現。”
“怪不得你深夜來此,原來是請罪的?罷了,你的才能向來不在此,回去好好看管南宮媗。”
“讓她安靜下來,明日出發前我讓藍钰把藥送過去。”
聽聞此話,葉婵很明顯的松了口氣,她這個人本就一根筋,從前在北境時自以為是的頂撞了江肆幾次,發現她性子變了,她也試着沉穩下來。
可從西陲回來,江肆又好像變了樣子,不能說完全一樣,最起碼沒有從前那般好相與了。
因此她提心吊膽的過來請罪,卻沒想…
葉婵俯身跪謝:“多謝陛下,屬下定然看管好南宮媗。”
葉婵退下後,江肆去找了藍钰,說明來意後藍钰并未怠慢,只是事情緊急,她只能要江肆與她一起熬夜備藥。
在西陲為了江肆解毒,兩人也曾合作過,今日剛剛開始手生疏了些,後來便也就上手了,等到把藥物研制好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江肆喊來葉婵,把藥送到了南恭喜那裏去,便開始準備出發的事宜。
提前幾天改造的馬車也已經停到了客棧旁,除了原有的車夫之外,又配備了兩個精衛營的暗衛。
馬車夠大,三個人坐在完全能夠坐的下。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江肆安排人去樓上接慕挽辭幾人,她則是回到了車廂裏補眠。
本就舟車勞頓加上雨露期,再如此熬夜江肆壓根就受不得。
而且不知為何頭腦昏沉的厲害,在車廂了睡了有一整日後,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此刻馬車已經快到瞭城了,大部隊修整半刻便要入城。
江肆草草的吃了午飯,便還要回馬車上去休息,卻在餘光中看到了慕挽辭和阿梧。
慕挽辭的手裏還端着湯,江肆看了一眼便又上馬車。
沒多久阿梧就爬了上來,手裏還有那碗湯。
“阿母,這是阿娘給你做的,她說你勞累,所以要多吃些!”
“我吃不下…唔!”
阿梧難得粗魯了一次,把勺子直接怼進了江肆的嘴裏,不可避免的撒了一點出去。
阿梧知道是自己惹禍了,嘟着嘴巴低下了頭。
看的江肆十分不忍,她摸了摸阿梧的頭寬慰道:“怪我,我拿着吃就好了!”
說完她便拿起來,把剩下的湯都喝了。
阿梧見了笑彎了眼睛,撲進江肆的懷裏,撒嬌道:“阿母,晚上我可以不回去嗎?”
江肆自然不會拒絕,便應了下來。
而之後幾日,阿梧也都會如此,早上回到慕挽辭那裏,給她送來些吃食,晚上便蹭她的被窩。
直到入上京前夜,江肆才拒絕了阿梧,讓她乖乖在慕挽辭的那駕馬車裏過夜。
天色漸亮,抵達了上京城門。
慕舒陽一早就等在那裏,帶着前越文臣。
慕挽辭在隊伍裏的事情江肆自然沒有公之于衆,但慕舒陽卻有些嚣張,叩迎江肆後竟然又大呼慕挽辭:“臣等,恭迎長公主殿下…”
她身上穿的,還是類似越國的莽紋朝服。
江肆噙着笑看,倒是沒想到慕舒陽如此大膽。
也或者,是慕舒陽以為她太大膽了,平津軍的隊伍還如從前一般,又把原本撫遠軍收編在內。
确實與從前強大許多。
所以慕舒陽如此,江肆并不意外,只是…
站在城樓上穿着白铠的人才讓她意外。
這一幕莫名的與五年前入上京時的場景融合。
因為那時,也是馮堯威風八面的守着城門。
當年馮堯離開時,江肆還不覺得什麽,是後來她才清楚,助力慕挽辭和阿越反殺原主之人,便是馮堯。
沒想到她辛苦找了這麽久的人,也送上門了。
來了,晚點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