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江肆從容不迫的下了馬車,接受慕舒陽和前越文臣,以及城樓上馮堯的叩拜。
就連慕挽辭都是被她親自請出來的。
因為她對慕挽辭越是如此,這些人才會越坐不住。
江肆遠道而來,按禮數,慕舒陽定然是要舉辦宮宴,接風洗塵。
果然一踏入皇宮之後,慕舒陽便開口說道:“陛下一路辛苦,沐浴休息片刻,臣會在傍晚過後派人去請您和殿下。”
說是請,慕舒陽卻沒有幾分尊重。
既然是要演戲,江肆自然是要裝到底,她拉着慕挽辭的手一直沒松開,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指尖微涼,還有薄汗。
她在緊張。
但她的那張臉,卻與之相反,淡定如常。
阿越和阿梧也分別跟在自己和慕挽辭的身側,慕舒陽說完話便把視線放在了她們兩個的身上。
“沒想到殿下竟然為陛下誕下雙生子,實乃大喜,也是前越與北靖國之福啊。”
她意有所指,江肆努力當做聽出來卻不加理會的樣子,擡手拉着阿越的手拽到自己的身前來。
阿越是被藍钰想了辦法才能夠清醒這麽久的,她不該離自己如此近,但如今的情況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
兩人孩子都被江肆拽到了身邊去,她沉着臉訓斥道:“這兩個孩子是我江氏血脈,可與前越沒多大的關系,慕舒陽…可是在上京久了,讓你連尊卑都不知了?”
慕舒陽臉色一僵,緩過來的時候目光已經放在了慕挽辭的身上,笑吟吟的說着:“陛下哪裏的話?殿下到底也是我的皇長姐,越國雖破,但我們這些慕氏皇族的人,也是該珍惜自家血脈的才是。”
“陛下,您覺得臣說的可是在理?”
慕舒陽料定了江肆此行的目的,競也完全不避諱,越國破之,早就應該不存在什麽慕氏皇族的人了。
這是大不敬,可又知道江肆如今不能怪罪她什麽。
“朕的孩子,自然尊貴。”
江肆也跟着打馬虎眼,而後便是趕人:“平津王,朕該休息了。”
慕舒陽沒有眼力是故意為之,江肆說出這話的時候,也像是才醒悟似的:“瞧我這記性,方才還說陛下與皇姐舟車勞頓。”
不久前還是長公主殿下,幾句話下來便喊了如此親昵的皇姐。
江肆面色不虞,看着她表現,慕挽辭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進到宮中之後,留在江肆身邊的只有烏泰和幾個親衛還有藍钰,只是慕舒陽有意把人分開,這會兒在殿中的只有她們幾人,文臣們也早就遣散了。
“陛下與皇姐入宮,本該入住承裕宮,或者是到皇姐的清漪殿,可前幾日遭了雨,這兩處都在修繕,便只能委屈先住在景苑當中了。”
景苑,乃是距離禦花園不遠的宮殿,先帝在世時便空着沒人住,慕澤晟便改成玩樂看戲的園子,這會兒讓她們住過去,敷衍之意明顯。
慕挽辭微微有些不悅,江肆卻還是沒什麽反應。
似乎住在哪裏,完全不在意似的。
由慕舒陽帶領,幾人到了景苑門口,此處倒也富麗堂皇,只是因為慕澤晟從前的所為,顯得此地極其輕浮。
把幾人送到景苑,慕舒陽便先離開,江肆則四處打量這裏,小聲嘟囔了一句:“慕澤晟,還真是會享受啊。”
這景苑當中,戲臺,賽馬,鬥獸,一應俱全,就連她們如今在的寝殿中的床榻,都比尋常的要多了那麽一絲不雅。
帷幔若夢似幻,一看就不是個正經的住所。
因為是自己親弟,慕挽辭的臉色自然算不得好看,可她看着江肆如此随意的樣子,卻也忍不住瞥眉。
江肆如此的緣由慕挽辭暫且還不完全得知,倒也清楚,她不是一個會屈居他人之下的人,而且更不會屈居在慕舒陽之下。
而慕挽辭見她不悅的眼神,和微微勾起的唇角,便知道自己沒猜錯。
只是江肆不想與她說,她便當做不知道,如此,她才能盡力的配合江肆。
看了好一會兒,江肆才想起來殿中的三人,走到了阿越和阿梧的身邊,阿越還迷迷糊糊的,阿梧卻是長大了眼睛看她:“阿梧,你先照顧好姐姐,我與你阿娘有些話說。”
“好。”阿梧乖乖點頭,帶着阿越走到了內間。
江肆才回頭去與慕挽辭說話。
不過不是解慕挽辭之惑,而是先問她:“對上京別苑,你知道多少?”
此處曾是禁地,如今卻也沒什麽,慕挽便大方談起:“那裏在二十年前便被我的父皇封鎖,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可踏入。”
“所以,真如外界所說,是為祭奠?”
慕挽辭點頭:“是,不過…其實也都是祭奠一些舊物,我父皇舍不得母後離去,便以此紀念,就連我…都沒去過。”
“那我若說,現下有人在,你會如何想?”
“誰?”
“陶遵,西陲王時不時也會去,還有…慕澤晟也在那裏。”
若是只有慕澤晟在,慕挽辭聽聞的時候可能會好一些,但一提到陶遵也在,她臉色頓時變了。
不管這事是真是假,江肆都從她的反應當中看出來,她以為是真。
不過過去經年,越國都不在了,糾結于此也還無意義,慕挽辭神情只落寞了一會兒,輕輕開口:“我有兩件事,想要問你。”
“你說。”
“你此行的目的,需要告訴我嗎?”
“都可,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進入上京之後,慕挽辭能夠明顯感受到江肆的情緒變化。
她變的随意,灑脫,自如,還有那一層厚厚的面具。
“我也都可,你想告訴我,那便告訴我。”
“好,有必要我會說,那第二件事呢?”
“慕澤晟,當年到底是如何處置的?還發生了什麽其他的…事情嘛?”
自小長大的情分,慕挽辭不會不好奇,所以這問題的答案,江肆也早就準備好了。
“大戰前,慕澤晟是被陶遵控制的,後來便向我求助,還…搬出了你。”
“這件事,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他對你忏悔,愧疚,不過那些都不是真的。”
江肆早就當初替她分析好了,慕澤晟不過就是想保住性命,慕挽辭對他曾經肯定不止心軟了多少次。
比如以妾的身份入嘉靖侯府,這在江肆看來,有溺愛的成分,不單單無奈的妥協。
她說着說着,也顧不上慕挽辭安靜的想些什麽,突然開口:“慕挽辭,你要知道,當年你能夠入嘉靖侯府,一切都與我無關。”
“你自己,慕澤晟,還有…”
“我知道,你不是她。”
江肆的話還沒說完,慕挽辭便打斷到,她自嘲的笑了笑又說:“我當初有多恨,如今也有多清醒。”
“你說的對,讓我覺得恥辱之事,也有我自己的一份功勞,而對你…”
“當初也多有不公,你不是她,我卻無法把你和她分開來看,自我折磨下去後,才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愛上了你,所以,我也恨我自己。”
“可江肆,我現在才明白過來,這一切都變的不一樣了,你看我…不只生了阿越,還有阿梧…”
慕挽辭越說越多,江肆也每一個字都聽進去了,可卻聽就越覺得心裏發涼。
為什麽,命運總是會這樣的愚弄她們呢?
她以為的不同,與慕挽辭以為的,永遠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她忍不住打斷道:“所以,阿梧就是你幡然醒悟的原因嗎?”
“你發現這個世界,好像變的不一樣了,我們的結局,我們的生活都會有不一樣。”
“可我…在很早的時候就告訴過你呀,當時你為什麽不信呢?”
江肆是低着頭說的,而最後一句話才擡頭看她,聲音極輕的說:“現在,輪到我相信這些了。”
這兩天身體有點不舒服,短小一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