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你……愛着螢火……”
段刻的話像一個水滴滴到死寂的湖面一樣,在端木斷的心裏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你說……我愛螢火?怎麽可能……”端木斷反問段刻,茫然若失的表情又帶幾分無奈。
端木斷從小就失去母親的愛護、父親也從來沒有關心過他的內心成長。他所接觸到的,只有孤獨與仇恨。喪母讓他徹底扭曲,甚至弑父,他根本不願意去相信別人,更不懂得如何去愛。
段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二十六歲的男人有些可憐,他認識他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女子鐘情,也沒有見過他此般失神。
“先不說這個了……斷,我問你,你是不是把螢火給賣了?”段刻突然緊張地抓緊端木斷的雙肩。
“賣?什麽賣?”他明明是把血參給了螢火,并決定從此放生他,不再幹涉他的生活,怎麽會變成“賣”了他?。
“真的不是你?”段刻放開端木斷,他了解端木斷為人,只要是他做過的事,他從來都不會畏懼承認。段刻甚感震驚,喃喃自語:“那到底是誰……”
端木斷從段刻的神情知道這事非同少可,他馬上站起來,緊張地拽着段刻問:“是不是螢火出了什麽事?!”。
“……”
“刻!告訴我!”端木斷的臉部肌肉都繃緊了。
段刻沉默了半分鐘,才沉重地開口道:“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之後,我再告訴你螢火的去向。”
段刻把端木斷帶到螢火及夏夜生活的小破屋處,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山墳,兩塊小石碑并排在一起,石碑上沒有名字。
“這裏是螢火和夏夜的……?”看到兩個石碑,端木斷連說話都顫抖了,他以為螢火和夏夜過着很好的生活,以為他們已經忘記他了,萬萬沒想到,螢火已然歸土。
“對,這裏是他們的墓。”段刻留意了端木斷的表情,當聽到他這句話時,端木斷的瞳孔縮小了半圈,像個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一樣,踉跄地退後幾步。
“但是……”
“哈哈……死了……螢火……死了?”端木斷喃喃自語,完全沒有聽進段刻的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端木斷突然發瘋似的兩步上前挖坑,拼命地扒開土堆,“我不準你死!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可以死!”
看到這個瘋癫狀的端木斷,段刻無奈地低頭輕嘆,他的好友,他的至交,那個冷傲的端木王爺,居然會為了一個男子瘋狂至此。見到此情此景,段刻确信,端木斷是愛着螢火的……
“斷,停手!”
段刻喝止不了端木斷,他眼前的男子,只不過是一個笨拙得連表達愛都不懂可憐人。他嘗試制止端木斷的挖墳行為,卻被端木斷回以一掌。
那失去理智的一掌不偏不倚地落中段刻的胃部,段刻吐了一口酸澀的胃液,差點沒吐血。
“……斷……”段刻捂住肚子,忍痛道:“螢火不在那裏……他還活着……”
“你說什麽?”端木斷這才停下手,轉身盯着蹲在地上的段刻。
“我說螢火還活着……”好痛,端木斷肯定沒有想過自己發起瘋來的力量會如此恐怖,段刻艱難地站起來,指着那個小小的墳墓,說:“這裏只有夏夜,螢火不在這裏。我的部下發現這裏的時候,這裏的确是挖了兩個人的位置,但只有死去夏夜,螢火卻不見了……還有,我的部下在屋裏發現一盒血參……是你給他們的吧,我看,大概是趕不及了……”
“埋在這裏只有夏夜?那……螢火呢?你的部下有沒有發現螢火?”照螢火的性格,他絕對不會離開夏夜的。
“我看他大概是打算和夏夜一起死去的,但中途卻出現什麽人把他帶走了。”并排的兩個石碑雖然沒有名字,但一看就知道立碑人的用意。
“那……你知道螢火現在在哪?”
端木斷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冷靜,知道螢火還在世,他充滿了喜悅。但段刻卻并不那麽高興,他蹙眉認真地望着端木斷。
“斷,如果你再見到他,你又要怎樣對他?”
“我……”端木斷一心只想見到螢火,他沒有想到以後要怎麽辦,夏夜之所以會死,他也有責任,他清楚,夏夜于螢火來說,就像雨水于莊稼,失去夏夜,螢火就等于失去了一切。被段刻這樣一問,端木斷語塞了。
“你想清楚答案,再來找我,螢火現在在我府上,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但他的狀況不樂觀,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段刻背過身去,低頭道:“斷,正視你自己的感情,沒有人會怪你愛上誰,也沒有人要你背負上一代的恩仇。”
段刻離開,留下端木斷一人獨自立于墳前。
端木斷愣愣地看着那兩個并排的小石碑,然後……
他緩緩地跪下,親吻那冰涼的石碑……
夏夜不再,螢火何以安身?
——夏夜,對不起……螢火,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