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添一人
顏佳琪和劉昭聽完，百感交集。
真相如此赤裸，如此殘酷。
本以為了解因果後，會離劉影更近一些。
但此刻顏佳琪只覺得，他們和劉影之間隔着的，不是由秘密劃出的分界線，而是朝前一步就會墜落的深淵。
邱裕鴻靜靜立在一旁不說話，她知道，現實遠比想象中的難以接受，但他們不得不暫時低頭。
“邱阿姨，你說的唯一，是，什麽意思？”實驗鼠的最後下場是發狂而死，難道劉影受試劑影響，進入死亡倒計時了？
那晚在飯店門口，劉影開玩笑似地說出身體不舒服，其實是真的？
原來，他早就有意無意地告訴過自己，他很難受。
“最先出現症狀的，是弘钰鶴。”邱裕鴻替顏佳琪解惑：“和實驗鼠表現不同，弘钰鶴并沒有出現狂躁現象。”
“可能是當初試劑攝入過多，直接影響到了大腦皮層。弘钰鶴現在，已經有老年癡呆症行為。”
“具體表現為：記憶障礙、語言障礙。她才五十多，相較于一般65歲後才會出現輕度症狀的人群，弘钰鶴發病太早，病情也格外嚴重。”
“幾乎是毫無征兆的，突然有一天她踏入實驗室，就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麽，也無法表達出完整語句。”
“進醫院檢查，直接确診阿茲海默症中期。上次小影回去，弘钰鶴已經達到該病症最後階段——無法自理。劉家不得不将她送去特殊護理病房，甚至配備了專業康複醫師進行訓練，但收效甚微。”
“我們也曾懷疑，只是巧合。過度用腦本就會增加老年癡呆風險，弘钰鶴一貫為了實驗不愛惜自己身體，生病似乎在情理之中。”
“是劉影身上也出現了類似症狀嗎？”顏佳琪追問。
邱裕鴻搖搖頭：“不是小影。是沈珮。”
“沈阿姨走得也早，還不到五十。”劉昭是知情人，這回換他給顏佳琪進行說明。
“我還記得，沈阿姨病倒後，不過小半月，就老得不成樣子。勸她去檢查，她堅持不去，還一直念叨什麽報應之類的。”
“後來從遺書裏得知，她曾在弘钰鶴蠱惑下使用該試劑，初期确實極大提高了生命活力和自愈能力，只是沒想到代價會是斷崖式衰老。”
“意思是，提前透支生命力，然後快速死亡？”顏佳琪聽懂了，這哪裏是基因進化，分明是催命符。
“是的。後來在日本，劉氏夫婦複刻了好幾次該實驗，所有實驗鼠都逃不過爆體而亡的結局，這也是為什麽，他們一直沒有對外正式宣布該試劑。實驗，一直都是失敗的。”
邱裕鴻分析着，只是現在似乎，所有疑點全部集中在了沈珮和她女兒身上。
她為何要親自試藥劑？她的女兒呢，到底去了哪裏？
鈴聲打破僵局，三人暫時從疑團中抽離。
劉昭接起，是霍知行打來的。
“喂？”
“劉昭，你去哪裏了？小顏和你怎麽都不在劇組？”對面語調高昂急促，似乎有急事。
“劇組出事了嗎？我們倆……在外面。”
“你還記不記得霍家舉報霍致遠的那個司機？我從他妻子那裏得到些信息，是關于他們倆的女兒。”霍知行沒心思和劉昭拐彎抹角，她只怕一群人被人利用了。
“額，你是說，司機的女兒？”劉昭聽到有季雅雯的線索，忙不疊打開了免提。盡管面上還是假裝不在意。
“對，不知道你對霍致遠在醫院時候的話有沒有印象了。我也是聽司機妻子講述才想起來，霍致遠不是一直提到司機的女兒在研究所麽，是不是就是那天狗仔拍到的研究所？”
“這……我不太了解。”劉昭不打算現在就告訴霍知行真相。
“不了解你也敢摻和？！我看你腦子進水了！人在哪裏，我去找你們。那個什麽研究所，還有和你長得一樣的人，務必把一切都解釋清楚！”
霍知行見劉昭一問三不知，火氣更甚。
這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
劉昭被罵得一臉懵，随便報了家離研究所比較遠的店，約定在那兒見面，便挂了。
“我看吶，她可能已經知曉季雅雯的死和這裏有關了，之前也調查過，還曾問我邱阿姨是誰。”顏佳琪覺出霍知行焦急的态度很不尋常，推測道。
“等會兒見了她再說。”劉昭嘆了口氣，打算看情況，随機應對。
“劉影和邱阿姨已經将季雅雯的資料整理得差不多，足以将她的失蹤和研究所聯系起來。現在的難點是，怎麽證明季雅雯的身份，她現在，已經是一盒骨灰了。”
“你們有她的骨灰？在哪裏發現的？”這倒是讓顏佳琪大吃一驚，原來他們已經調查到了這種地步。
“我在劉家密室發現的，不知道劉家用什麽手段将骨灰帶出了國外。”邱裕鴻及時解答。
“這個以後再聊。對了，你之前說，找到了些東西，是什麽？”糾結劉家怎麽把人帶走的毫無意義，劉昭更關心的是顏佳琪來之前提到的東西。
顏佳琪打開手機相冊，給劉昭和邱裕鴻看：“就是這個，但是沒有鑰匙，我打不開。”
“好眼熟的盒子。”邱裕鴻拿過手機，放大，努力回憶：“诶，這不是當年劉家轉移重要資料時統一用的小型保險箱麽。”
“真的？那裏面肯定有當年的數據。”劉昭大喜過望。
“嗯，是了，這盒子是當年一個受了劉家夫婦恩惠的人送的，那人手下有家中型精工廠，盒子是他們造的新品，第一批幾乎都給了研究所用。”邱裕鴻反複确認，下了定論。
“問題在于，我查到那家精工廠，被霍家收購了。”顏佳琪不緊不慢道出她來之前看過的相關報導：“這事兒，會不會和霍家也有關聯？”
“不無可能。”真相未揭開前，誰都可能和此事扯上關系。
“你們先去，我翻翻有沒有精工廠相關信息留下。”邱阿姨提醒了二人，他們快步離去。
霍知行在門口等了半天，才見到姍姍來遲的顏佳琪和劉昭。
“哼，果然是瞞着我在別處見面，不知道你們是謹慎過頭還是戒心太重。”
說他們小心吧，那研究所絕對不簡單，還一頭紮進去。
說他們粗心吧，防身邊人防得挺好的。
“進去再聊，大門口太惹眼了。”顏佳琪招呼兩人進門。
進入包廂，霍知行和劉昭面面相觑，顏佳琪靜默在一旁，裝透明人。
“我有很多問題，一個一個來吧。”
然而劉昭先拒絕了她：“我們沒有義務告訴你，除非你先把了解到的信息分享給我們。”說完笑得還有點小得意。
顏佳琪充分讀懂他的心思：開始上嘴臉了。
“你真是……”霍知行忍了又忍，才抑制住給劉昭臉上來一拳的想法。
“霍老爺子的司機，也就是季成林，和妻子江明竹一直在尋找獨女季雅雯的下落。”內心幾經掙紮，她還是率先認輸，把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
“季雅雯在三歲時走丢，但是霍致遠給季成林的那張照片裏，女孩絕對不止三歲。”說着她将圖片發給二人。
顏佳琪看完，指着季雅雯身後的土屋：“看着也不像是在研究所附近啊，明顯是民居。”
“會不會，曾有人撿到過季雅雯？如果是二十多年前的偏遠農村，大概率撿到就養着了，有事尋警察的觀念還不普及。”
霍知行又拿出長命鎖和鑰匙：“江明竹說，這個，是季雅雯走丢時戴着的，如今在霍致遠遺物裏找到。至于鑰匙，還沒有對應物品出現。”
“怎麽還是和霍致遠扯上了？”劉昭倍感意外，霍致遠能留着它們，想必是知道些內幕。
可惜，可惜啊。
“你這個鑰匙……”顏佳琪想起還鎖在宿舍櫃子裏的盒子，“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明天我就還你。”
“哦？你那裏，不會正好缺一把鑰匙吧。”霍知行手指輕點信封。
“沒錯。”
“不許瞞着我，帶我一起去。”她将鑰匙捏在手心，大有顏佳琪不答應就不給她的意思。
顏佳琪無法抉擇，牽扯在內的人已經很多了，由不得她一個人做決定。
劉昭适時出來打圓場：“霍知行，這件事，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我們即使傾盡全力，也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所以你還是置之事外就好。
“你們？包括誰？狗仔拍到的人也屬于這個陣營嗎？又或者，是瑞希陪生物科學研究所的邱裕鴻？”
兩人緘默，霍知行大概明白了，她提到的，全部在其中。
“聽我說，現在季雅雯生死未蔔，這本來就是季成林和霍致遠之間的事，你們作為外人參與進來，會給自己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正是新人演員大展風頭的時刻，怎麽可以和人命官司扯上聯系呢？”
然而對面兩人無動于衷，全然沒将她的苦心勸告聽進去。
“罷了，我在這瞎操什麽心。連朋友都談不上，何必跑這一趟。”
将東西放在桌上，她起身準備離開：“既然對你們有用，那就留給你們。日後查到什麽，告訴季成林一聲，他們夫妻倆尋女實在辛苦。”
“季雅雯已經死了。”沒等人走，劉昭承認了這件事，“死因絕對和研究所脫不了幹系。”
“你怎麽知道？是有死亡證明還是？”終于等到人開口，霍知行重新坐下。
“我們有她的骨灰。”
“有骨灰？那還不趕緊報案，送人回家啊。”
“沒有那麽簡單。”顏佳琪示意她先別激動：“要怎麽證明骨灰盒子裏就是季雅雯？只憑一個名字可無法斷定，骨灰也驗不了DNA，季成林會認嗎？”
“有道理，但是，骨灰又是哪裏來的？”
無法，劉昭從沈珮離世說起，算是默認霍知行加入他們了。
“你還有個雙胞胎弟弟？！這麽好的臉和身材，你家有兩個？！”不得不說，霍知行是會抓重點的。
“先替劉影謝過你的誇贊。”顏佳琪被她的反應逗樂，接了一嘴。
“哦？替他？”
“我們可是盟友。他人不在，我幫着回兩句，正常。”
“話說開就好了，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們倆跟季雅雯去世有關聯呢，可擔心死我了。”霍知行拍拍心口，表示虛驚一場。
“走吧，去我宿舍，看看那盒子裏有啥。”顏佳琪拿着鑰匙，她迫不及待想打開。
“我也去。”劉昭急忙跟上。
“去什麽去，女生宿舍，你進得了嗎？回劇組等我們電話。”
最後劉昭還是選擇先回實驗室。
顏佳琪帶着霍知行回了宿舍，從櫃子裏捧出盒子。
插上鑰匙，旋轉。
咔噠——
打開了。
兩人驚喜對視，但很快，一股刺鼻的氣味襲擊了她們的鼻腔。
“嘔，好難聞，什麽呀。”霍知行一邊開窗一遍吐槽。
“放久了是這樣。”顏佳琪緩緩拉開盒子頂部，裏面的景象讓她頓時汗毛倒豎。
“怎麽了，是什麽？哎呀，我感覺越來越臭了這東西。”霍知行捏着鼻子，不住扇風。
她将盒子又蓋了回去，驚魂未定。
“別看！”
霍知行停下手中動作，不明所以。
“是人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