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居住的鎮上有放荷燈的習俗,每年的七月十五日,即盂蘭盆節,鎮上會覺行盛大的祭祀儀式以超度亡魂,而其中一個環節就是放荷燈。
荷燈,一名兩義,一是因為其的形狀大多似荷花,二是因為放在河中漂流,意為河中之燈。富貴人家會特意請人造一些精美華麗的荷燈,而尋常人家大多會在祭祀當天購買荷燈,也有人選擇親手制作。
每年的七月十五日,天上繁星,地下荷燈,靜谥流淌,相顧無言。
螢火十一歲的那年夏初,父親雷震王猝死,同年的盂蘭盆節的晚上,螢火及夏夜趁端木斷外出的時候偷偷溜出王府。
那時候,端木斷雖還沒有把他們囚禁在地牢裏,但已對他們實行禁足。
街道上很多行人,幾乎每個走向河邊的人手中都拿着荷燈,也有從河邊回來的人,人來人往,彌漫着一種熱鬧的憂傷。
螢火牽着夏夜的手在人群中穿梭,他們一人拿着一盞荷燈。
他們母親安晴生前曾帶過他們放荷燈。安晴告訴他們,放荷燈能把活着的人的思念帶送到去逝的人身邊,這樣不僅能帶走生者的悲傷,也能讓死者安息。
螢火一直這樣深信着,他和夏夜悄悄地做了兩盞荷燈,雖然樣子不怎麽中看,但勉強也能看出是荷燈的樣子。
“螢火哥哥……這個真的能到娘親那裏麽?”他們來到河邊,夏夜睜眼望着螢火。
“嗯,我們以前放荷燈的時候娘親不也是這樣跟我們說過麽?你不相信娘親?”螢火蹲下,從身上掏出半根從王府裏偷出來的蠟燭及一個火折子,他小心地把那半根蠟燭分成兩小截,然後又吹着火折子引火。
夏夜中蹲在螢火身旁,雙手搭在膝蓋上,看着螢火把蠟燭點燃,小聲道:“當然是相信啦……不過……螢火哥哥,比起放荷燈,我更想娘親和我們在一起……”
柔和的火光打在兄弟倆的臉龐上,螢火邊把蠟燭固定在荷燈上,邊對夏夜說:“娘親會在天上一直看着我們的,而有還有我陪你,不怕啦……”
固定好蠟燭後,螢火捧起來其中一盞荷燈,雙手遞給夏夜。
“給,娘親的這個由你放吧。”螢火微笑,他深信娘親說的話,思念是可以傳達的,而這個荷燈也将帶走夏夜思念娘親的憂傷。
“嗯。”夏夜笑着點頭,就算娘親不在了,他們仍然不是孤單的,因為他們是同時降生在這個世界的,打從出生的時候,他們就有彼,有此。
他們把兩盞荷燈在河面上輕輕推開,一盞為娘親而放,一盞為爹而放……
漆黑的河面上泛着點點柔光,遠遠望去,就像夏夜裏的點點螢火,靜靜地流向遠方,捎走思念,帶走悲傷……
兄弟倆牽着對方的手,靜靜地望着漸漸遠去的荷燈,突然夏夜搖了搖螢火的手。
“螢火哥哥……斷哥哥也有為大娘娘放荷燈麽?”
螢火低下頭,沉思片刻。
安晴去逝不久後,端木斷回到王府。這時的端木斷已然性情大變,沉默寡言,每次見到他們兄弟倆更是一臉陰森冷傲。起初,螢火兄弟很是不解。直到雷震王死後一個月,端木斷把自己娘親的骨灰安放在雷震王的陵內時,他們才知道,原來端木斷的母親早就去逝了。如今,他們的母親也去世了,他們才真正理解到端木斷的痛苦。
“這樣吧……不如我們也替大娘娘放一個荷燈吧。”螢火對夏夜提議到。
想到端木斷郁郁寡歡的臉,螢火希望荷燈能把端木斷的憂傷也帶走。
“好啦。”夏夜歡呼一聲,大概是過于激動,反而引起一串咳嗽。
螢火安撫着夏夜的後背,說:“夏夜,你在這裏休息一下好吧,我現在去買一個荷燈,馬上就回來。”
夏夜雙手撐着膝蓋,努力地把呼吸調節好,“嗯,我就坐在河邊你。”夏夜知道自己身體不好,跟着螢火到處跑還不如靜靜地坐着等他,雖然他不喜歡等待所帶來的不安。
“記住,別走開……”螢火走之前再三叮囑,仿佛他一走開,就會有什麽東西把夏夜奪走。
“嗯嗯,你去吧。”夏夜坐在河邊的石頭上,向螢火搖手說再見。
他們沒有看到,他們所放出的荷燈漂了不久之後就默然下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