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接到蘭蘭的電話後顯得憂心忡忡,他曉得蘭蘭不是愛開玩笑的人,認真的語氣更讓劉煜認為事态嚴重。
是疏忽了,看到田絲絲認得他們幾個,說話又有條理,便以為田絲絲只是受到外傷罷了,沒想到田絲絲有失去部分記憶的可能性。或者當天靳頵珏還在,田絲絲認不出她來,大家便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翌日,劉煜和蘭蘭半哄半騙的把田絲絲再次帶來醫院,醫護人員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為田絲絲做檢查、做測驗、做評估,結果出來讓心存一點僥幸的劉煜心冷了一截。
「所以你是說,絲絲失去了這一年來的記憶?」劉煜顯得頗為激動,旁邊的蘭蘭只好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撫,也算是支持。
「也不能說是失去……」醫生把報告合上,身子微微往前傾,似乎在思考用什麽方式說明會比較好。
「到底是怎麽樣喇!」劉煜猛然站起來,眉頭緊皺着。
蘭蘭見狀,輕輕拉了拉劉煜,讓他坐下,低聲說:「着急也幫不上忙,聽醫生說話,他比我們都要專業。」
劉煜嘆了口氣,算是平靜下來,但眉頭依然緊皺。除了擔心田絲絲會不會有更多的後遺症,也在憂慮怎麽向田老爺子與田馳解釋他的疏忽。說過要好好照顧田絲絲的,卻讓田絲絲出了這樣的意外,劉煜自責不已。
醫生看着劉煜和蘭蘭二人,待劉煜的負面情緒有所改善之後,才道:「或者應該這樣說吧!很多時候,我們說失去記憶,其實只是無法『提然記憶。就像一個百子櫃,每一格的抽屜都放了東西,而田小姐的情況就像是其中幾格抽屜沒辦法拉開一樣。說不定抽屜裏的東西還在,只是無法打開而已。當然,我們也不排除田小姐真的失去該部分記憶的機會。根據剛才為田小姐作的評估,她無法記起的記憶大概由去年的十一、十二月開始,直到意外發生的時間。所以,田小姐也記不記意外是怎樣發生,到底是真的意外,還是有人故意傷害。」
靳頵珏是春天才加入本部,田絲絲倒是把冬天也一并忘記。
劉煜在想,為什麽田絲絲只失去這一年頗為快樂的記憶?他寧可田絲絲全部失憶,又或是從認識李偲開始失憶。至少失去這些記憶,田絲絲不用再受回憶折磨,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但是,只失去這一年的記憶算什麽?劉煜有眼見到的,靳頵珏的到來,讓田絲絲變積極多了,好不容易出現一個能真正開解田絲絲的人啊!雖然最後還是被田絲絲推開……
「那……」劉煜深深吸了一口氣,試着以最平靜的口吻問:「我們可以做些什麽幫助她恢複記憶嗎?」
「多帶她到一些有意義或有紀念性的地方,尤其是這一年間到過的特別地方,或者提起一些這年來發生的特別事情。多跟她聊聊天,多帶她到某些場景,也許能喚醒她的記憶。」醫生回答。
「也許……」劉煜搖搖頭,似乎并不樂觀。
醫生坦誠道:「是的,只是也許。人的腦部結構很奇妙的,說不定田小姐只是丢了開啓那部分記憶抽屜的鑰匙,把鑰匙找回來了,她就能記起來了。其實一些适當的刺激也有些幫助的,不過田小姐的傷還沒完全康複,在她腦部瘀血還沒完全被身體吸收之前,就不要嘗試刺激她了。」
「好,我明白了。謝謝醫生。」
劉煜把臉埋在雙手之中,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到現在,坐在醫院走廊的膠制椅子上快二十分鐘了,沒說過一句話。
蘭蘭也顯得沒精打采,要安慰劉煜嗎?蘭蘭也想有人能安慰自己。待會,也許還得安慰田絲絲呢,不知道田絲絲得知自己失去部分記憶之後會有什麽反應。
「靳頵珏應該有權利知道這件事吧。」蘭蘭突然問道。
「是啊,反正她都已經知道絲絲騙她的事了。」劉煜坐直身子後,又往椅背靠,無意識地看着自己雙手,「或者是件好事吧。絲絲不敢愛她,忘記了也好。辛苦小靳了,不過既然絲絲都忘記了,小靳或者就不會再執着吧。絲絲當初也是希望小靳回英國,過她原來的生活,現在不就正好嗎?」
瞥見劉煜苦笑,蘭蘭一點也笑不出來,自我安慰的話,怎麽聽着都像是自我嘲諷。
「我可沒你樂觀,靳頵珏不是輕易放棄的人。」蘭蘭嚴肅地說。
「我知道。」劉煜嘆了口氣,「之前是你跟小靳聯絡的,就麻煩你告訴她這個消息吧。我去跟絲絲講講,希望她能夠慢慢接受。」
蘭蘭看劉煜似乎打定輸數,便問:「你沒想過小田會記起來嗎?醫生也說有機會記得。」
「随緣吧,也勉強不來……」劉煜不敢奢望,奇跡的事不會經常發生,經常發生的也不叫奇跡了。
蘭蘭拍拍劉煜的肩,提醒道:「在小田面前要積極點,不要讓她反過來擔心我們。」
劉煜點點頭,說:「絲絲受的苦也真的夠了,她才二十出頭啊,未來還有很多路要走,吃苦都吃撐了肚子。」
是啊,雖然有很多人疼,但田絲絲所吃的苦,也夠多的。
劉煜離開後,蘭蘭握着田絲絲的檢定報告走到醫院外頭,連接網絡撥了一通語音通訊。也沒想到英國有時差,不過靳頵珏還醒着。
還不到之前蘭蘭所說的三天時間,就一天,蘭蘭便給靳頵珏一個交代。
只是靳頵珏聽了蘭蘭說的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出來。
「你還好吧?」蘭蘭問。
靳頵珏冷笑了一聲,質疑道:「怎麽可能!你說我去英國那天她就出意外?她在電話裏不還是好好的嗎?我不相信。是因為我看穿她的謊言,所以你們才說這麽大的謊來幫她圓場吧?我才不相信她會失憶,還只把認識我這一年的記憶弄丢,太巧合了!」
「你稍等。」蘭蘭用手機把田絲絲的檢定報告拍下來傳給靳頵珏,再接着道:「剛剛發給你的是小田的檢查報告。」
靳頵珏打開圖片看了看,圖片有點模糊,但依稀能看出來是份檢定文件,而文件上的确有田絲絲的名字。
「哈,你知道僞造文書是犯法的嗎?」靳頵珏似乎不太相信蘭蘭說的話,又或是說,她不願意相信。
「靳頵珏,你要是不相信也不死心的話,回來一趟,由你自己來驗證真假。」蘭蘭淡然地說。
「好啊,我就回來,看看你們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靳頵珏道。
蘭蘭皺了皺眉頭,她早知道靳頵珏的執着,不到黃河心不死,只希望靳頵珏看到事實後會死心。
「不過我要提醒你,現在的田絲絲并不認識你,在她記憶中沒有你這個人物存在過。所以,如果你真要回來,你要有心理準備接受這一切。當你确認了小田真的把你忘記之後,我想,你應該在英國過你原來的生活吧。不要被小田打擾到你原有的軌道,尤其是她的軌道上已沒有你的存在。」蘭蘭善意提醒,她想,田絲絲也不希望拖累靳頵珏吧,靳頵珏終究是個好女生。
「謝謝提醒。但是,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會讓她記得我的存在。」靳頵珏的口吻帶着肯定,就算田絲絲真把她忘記,她都要把新的記憶重新塞滿田絲絲的腦袋。
挂了線,靳頵珏剛才的自信卻好像全然消失。還沒原諒田絲絲的故意欺騙,還沒原諒田絲絲的言不由衷,也沒原諒田絲絲的自私,卻要靳頵珏再原諒田絲絲把她遺忘。
靳頵珏自嘲地笑了笑,攤上了田絲絲這個主,真是累人啊,要原諒的事真多,靳頵珏從來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大器有量度的。
只是,靳頵珏寧可這一次也是田絲絲裝瘋賣傻,而不是真的把她忘記。如果田絲絲的記憶裏沒有她,但她記憶裏的田絲絲卻不能忘記,老天這樣也太不公平了吧,只剩靳頵珏一人在思念一個心裏已經沒有她的人。
想起來,靳頵珏好像沒與田絲絲有過一張合照,想拿着合照向田絲絲說明彼此認識,也沒有辦法。靳頵珏笑了笑,以前總覺得自己上鏡的樣子很奇怪,所以絕少拍照,就算與安東尼在一起好幾年了,和他的合照也是寥寥可數,現在卻後悔了,為什麽不拍照呢?甚至連田絲絲的照片也沒有,要思念她也好像沒有憑吊回憶的寄托。
如果她不回去看田絲絲了,她記憶中的田絲絲會不會愈來愈模糊,到最後就像田絲絲那樣,徹底把對方忘記?
靳頵珏無暇傷春悲秋,她打開手提電腦,搜尋各種撞傷頭部後的病症與後遺,又搜尋各種失憶和恢複記憶的可能性。
遇到問題會逃避的是田絲絲,積極尋求解決方法的人是靳頵珏。靳頵珏不想認命,不管田絲絲真的忘記還是裝作忘記,她都要面對,也要帶着田絲絲面對。既然認定了田絲絲是自己的另一半,就沒有放棄的理由,除非盡了最大努力到了最後,田絲絲還是不能接受。
作者有話要說: 失憶這個梗是有點老套我知道,但是我這個小腦袋也想不出更好的梗了,請見諒。
要記得的總會記得,要遺忘的……過一、兩章,會有一宗與田絲絲密切相關的案件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