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三年前攻入上京,越國破,卻是留下了慕舒陽這顆毒瘤,對江肆來說算是疼過,而如今卻是癢,奇癢無比。

京畿周圍的幾座城池住了太多的越國皇族和勳貴,表面歸順,實則陽奉陰違。

若不然江肆當年也不會被慕舒陽和南宮媗聯手逼到那種絕境上面,對當時還是北靖王的她下毒,迫使她意志昏沉,在西陲邊塞生死不明,又迅速利用時間,在外以北靖國侯爵的身份處事,實則卻是以越國皇族的身份,守住京畿的權貴圈子。

強攻,不是不可,只是慕舒陽目前算是安分守己,若貿然強攻便會不得民心。

慕挽辭一直以為江肆還有別的策略,而她在見到江肆後,又也有把諸多事宜抛在腦後,若不是藍钰的幾番話,或許她還深陷沼澤中出不來。

江肆有着非常人的心思,她又慣是不會服軟讨好的性格,所以事事見拙。

她說出這幾句話的聲音不大,亦不小。

朝臣聽不到,藍钰卻能夠聽的清清楚楚。

慕挽辭瞧她臉色變了,也猜是她沒想到自己會主動出擊,讓江肆送她們母女三人進上京吧。

她說的不錯,前朝遺孤,又是曾攝政長公主的身份,去到京畿就算震懾不了,也是實打實的慕氏血脈,更何況她還有兩個與江肆共育的女兒。

所以此行與送質子無異,不過她主動出擊,情況或許就會不同。

算不得豪賭,因為上京之行也在她的計劃之內。

她話音落下,江肆盯着她看了許久,久到她以為江肆不會應承下的時候,江肆才淡淡開口:“南涼宜王,此番同去,不知公主可否在意?”

“有陛下相陪,妾自當不會在意。”

慕挽辭自稱為妾,讓江肆的面容抽搐了幾分,可如今的情況本就是在她預想當中。

她要的,就是慕挽辭自願跟她去上京,而不是被逼迫到不得已。

——-

宮宴後,慕挽辭拎着阿越阿梧便回了偏殿,藍钰在殿外等待江肆的時候,順便看着慕挽辭回到了偏殿落了鎖。

這是她又一次的,估算錯了。

江肆和慕挽辭都是。

江肆回到清明殿後便把藍韶叫了進去,宮宴藍韶并未參加,而是在殿中納涼,等待江肆。

這一進去便是許久,藍钰一直在外等待,直到的藍韶出來喊她:“藍才人,陛下有請。”

看着藍韶眼底的隐隐笑意,藍钰愣了一刻鐘的神,極為緩慢的路過藍韶。

她已經褪下了紗笠,被面紗擋住容顏就算走的太近也是看不清的,可面對的人是藍韶,不知怎麽的,她突然擡頭撩起了一角面紗。

藍韶卻視若無睹,面無表情的說着:“可不要讓陛下等急了。”

手上的動作停下,藍钰扯了扯唇角沒回應藍钰的話,而是直接推門進了殿中。

江肆正在喝茶,看到她後上前迎了上去。

語氣仍然是尋常那般:“褪下紗笠再看你果然不同,有幾分坤澤的豔麗了。”

她穿着是一聲水藍色的襦裙,确實如江肆所說,夠豔麗。

不過像坤澤…?

這倒是她頭一次聽江肆說這話。

果然,也還有下一句。

打量了她兩眼,江肆問道:“藍钰,我發覺你好像從來就沒有過雨露期?”

“說起來,相識一年多,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麽呢。”

“坤澤,還是乾元?或者是中庸。”

“中庸,所以我沒有雨露期。”藍钰淺笑着回應,江肆也沒再問,而是說起去上京的事宜。

藍钰心裏隐隐不安,有些不大想去,江肆看出她的猶豫便說:“西陲王…就在京畿,你确定不想去?”

像是問,卻沒有征求她意見的意思,江肆篤定了,在聽到西陲王三個字的時候,她便不會再猶豫。

——–

沉寂一夜的清明殿,第二日開始熱鬧起來。

江肆早早便命人去把城外的知渺還有乳娘等接入了宮中。

既然要出行,那便萬全一些為好。

知渺許久未見到慕挽辭,眼眶泛着紅拉着慕挽辭的手不放,寒暄半天才她想起廖洋囑托她的話:“昨晚廖洋回來後便動身回了東海。”

“她手下的暗使,會一路跟随到上京。”

“好,我知道了,她安全就好。”

昨晚的宮宴上,廖洋冒險跟在蘇洵的身後,卻是讓慕挽辭提心吊膽的,終于在知渺的話中安下了心。

之後一想,便也覺得是自己多慮了。

紫霧暗使的身法向來詭谲,非常人能夠看穿,武力上她或許不低蘇洵,可想要讓人看不出,還是有把握的。

“可殿下,你當真要回…上京嗎?”

“早晚都要走到這一步,只不過提前了一些而已,無妨的。”慕挽辭算是寬慰了幾句知渺,知渺見狀也不再說話。

慕挽辭如何作為,那是她和紫霧書院,慕氏皇族,前越皇帝,甚至是江肆的事情,她已經學會了不多言,只關心慕挽辭以及兩位小殿下的生活。

問起來也不過是擔心罷了,再多的不會問了。

便和乳娘一起去陪兩位小殿下玩鬧。

阿越從前在東海極為粘着慕挽辭,只有實在忙碌不開的時候慕挽辭才會撒手把她交給知渺,阿梧倒是跟乳娘和知渺習慣了的,見到人十分親昵,而今阿越卻也變…

她看了兩眼慕挽辭,又想到什麽似的,默默跟在了阿梧後面。

就連晚膳都規規矩矩的,知渺喂她什麽她就吃什麽。

沒那麽挑食了。

阿梧嘛…她吃乳娘做的飯十分香,吃的比平時還要多了小半碗。

飯後,乳娘帶着阿越和阿梧在卧房玩鬧消食,知渺和衛念則幫忙清點江肆送過來的東西。

吃穿用度應有盡有,甚至連小孩玩具都有好幾個。

知渺歸置時,一臉震驚,指着殿下說:“殿下這些…都是陛下送來的?”

這兩位主子的關系知渺自然是清楚的,而且她也聽說了江肆新晉的才人十分受寵,按理說…

不,總之這和她想的受脅迫去上京完全不同。

她的心偏得很,全部都在慕挽辭這,所以在她看來,慕挽辭撫育兩位小殿下十分辛苦不說,還在江肆消失的近一年時間裏,一直從未懈怠的尋找。

和好了也并無不可。

可是她看着慕挽辭和衛念的…又覺得不對勁。

她皺了皺眉,沒再多嘴,而是仔仔細細的把東西分門別類。

最後确定了,送來的東西大多是小孩子的用品,也就是給兩位小殿下的居多,而給慕挽辭的只是夠日常所需。

至于她們這些奴婢的,不提也罷。

因為壓根就不重要,她只覺得慕挽辭有些委屈。

她不敢看慕挽辭,只能把視線放在衛念的身上,眼眶通紅的控訴她,沒護好殿下。

去年,衛念每次陪着慕挽辭回簇城的時候,衛念也是這般。

她心疼慕挽辭,因為長期在外風幹露宿,慕挽辭整個人瘦了不止一圈,皮膚也變差了,精神萎靡。

可又不敢多說,便把氣都撒在衛念身上,這個悶葫蘆也不會多說幾句,就是幹巴巴的看着她。

正如現在一般。

而這些小動作,通常都不會逃過慕挽辭的法眼,她無力說了一句:“又不是出去玩的,你瞪衛念幹嘛?”

路,都是她自己走出來的。

包括,主動去上京。

而江肆能夠重視小孩子,已經讓她十分欣慰了。

“我和江肆早就不如從前的那般關系了,不知她生死時,也是我心甘情願去找她的,如今上京之危,也是我自願的。”

她真的,寧願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而不是江肆的謀劃至此。

“早些安置吧,阿越和阿梧也該困了。”

眼見行囊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慕挽辭淡淡的說着,便去了卧房找阿越和阿梧。

近日阿越和阿梧都是跟着她一塊睡的,所以她也習慣了一手一個軟乎乎的暖爐。

只不過現下兩個小暖爐正玩的兇,竟然帶着乳娘出了偏殿,在角落裏面玩泥巴。

慕挽辭自然不會與她們玩這些,而乳娘自小便是生活在梧州島的,年紀并不大,而且随性灑脫,帶着她們玩的不亦樂乎。

慕挽辭見兩個小家夥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也站在一旁噙着笑看她們。

阿梧有時也會頑皮,她摸了一手泥巴往阿越的臉上蹭,小孩子的性格變大話,一歲多的時候阿越剛剛懂得争風吃醋,所以總是霸占着她,阿梧一來,她就氣人,可她撒手不管的近一年時間裏,兩個小姐妹互相取暖,阿越已經懂得了謙讓。

而且她膽子比阿梧大,也會護着她。

這會兒被弄了一臉髒也不會兇阿梧,只是也在她的臉上塗抹一道,然後咯咯的笑着。

阿梧皺了皺臉,也不甘示弱,她喜歡這般玩鬧。

只是鬧着鬧着,看到慕挽辭後便規矩的把手放了下來,眨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跑到慕挽辭的身前。

她玩高興了,膩膩乎乎的對着慕挽辭撒嬌:“阿娘,我想去找阿母玩,可以嗎?”

慕挽辭登時斂了笑,視線往正殿點着蠟燭的方向看去,搖了搖頭:“阿母在忙…不能去打擾。”

“唔…可是我方才明明看到阿母了。”

“阿母還對我笑了。”阿梧頓時有些委屈,又扭頭看向阿越問她:“姐姐,你沒有看到嗎?”

阿越拍了拍沾到泥巴的手,歪着頭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沒有!”

“怎麽會呢?”阿梧還是不解,邁着小短腿跑到了偏殿的一側十分堅定的說道:“阿母方才就是站在這裏的!”

而後又沮喪的說:“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對阿母笑,她就走了。”

因為怕說出來的話慕挽辭不信,阿越的小臉激動的紅紅的,跑到了慕挽辭的身側拉着她的衣袖,十分篤定的對慕挽辭說:“我沒說謊,阿母的氣味我很熟悉,她出現了我不會不知道的。”

“阿娘,你信我。”

慕挽辭倒是沒想信不信的事情,而是對阿越說的氣味提起了興趣。

正常來說,就算是親生的子女,也會在分化之後才能感受到父母的信香味道,阿越如今這般年齡不可能就分化了的,所以能感受到江肆的信香就很奇怪。

她蹲下身,按住了一旁還要說看到江肆的阿梧,嚴肅的問阿越:“你方才說,能夠聞到阿母的氣味,那是什麽樣的?告訴阿娘。”

阿越沒想到問題偏離了軌道,瑟縮的想要抽回被慕挽辭握住的手,可慕挽辭的力氣足夠大,她抽不出來,只得低頭委屈的說着:“阿母的味道…”

“不好聞,而且兇巴巴的。”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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