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實驗體
“看來我就是那個幸運兒了。”
藏東西的人挺大膽的。
解剖臺如果常用的話,很容易發現這塊地方吧?
話說,一般解剖臺會靠牆嗎?感覺操作上不太方便啊。
本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原則,她立即打開百科軟件搜索。
“诶,怎麽百科裏面的解剖臺,不長這個樣子?”
顏佳琪仔細對比,這個标着“解剖臺”标志的小床,頂多算個簡易版手術臺。
“和手術臺也不像,就是個不鏽鋼臺面+四條鋼腿。”還是個生物實驗室呢,設備一點都不正規。
将一切恢複原樣,她沒心思繼續探索了。
“紙條都說了,立馬帶走,我也不多留。”熄掉屏幕,她再次摸索着出了門。
一路上鬼鬼祟祟,千躲萬躲,終于将東西全部帶回宿舍,鎖進櫃子裏。
“抱歉啊,現在只有這裏隐私性最好,無論裏面是什麽重要文件,都委屈你們了。”
林欽自從參加完栗欣為婚禮,就無縫銜接了新綜藝的籌備,聽說這次綜藝地點選在外省,她已經提前搬過去了,大概率除了畢業答辯,都不回來。
大晚上捧個盒子回家的話,爸媽肯定要問東問西,帶回劇組租的酒店,更加引人注目了。
合計下來,還是這裏最安全。
但盒子和紙條都拿到了,最重要的鑰匙在哪裏?
藏東西的人如果希望被外人發現,不至于故意将鑰匙丢掉吧?
話又說回來,萬一物主做了兩手準備,一個地方藏盒子,一個地方藏鑰匙,以此來避免東西輕易被人得到,也不無可能。
她又将盒子抱出來,想看看盒子本身有無其他信息。
終于,在盒子底部發現了标簽相關信息。
生産日期:1997年。
二十多年前的盒子?
存放到今天,也沒見鏽跡,工藝看着蠻好。能有這樣的出品,在當時算大工廠了吧?
查查制造商。
輸入廠商名稱,檢索,搜到的結果令顏佳琪大吃一驚:
“這個廠商,在十二年前被霍家收購了?!”
怎麽有種,一切繞回原點的荒謬感。
這次,她是怎麽也推理不出來了。
——————
霍家。
霍知行主動登門,帶着季成林妻子江明竹。
才進大門,她就看到霍宅随處可見的白布。
大廳上,霍志遠一家三口的遺像整整齊齊擺在中間,白燭還未熄。
“你來啦。”霍志山在管家攙扶下顫顫巍巍出來迎客。
不過個把月未見,霍志山已經盡顯老态,再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
“忙活一輩子,到頭來落得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他眼底發青,眼白發黃,一看便是許久沒好好休息過。
“每個人有自己的歸宿,不必太過替他人煩惱。”霍知行忍不住安慰兩句。
“我知道,我沒有庸人自擾。只是一下子走三個,葬禮忙了好一陣子,整理遺物時,免不得傷懷。”
“人只要命數到了,一下子就沒了,來不及給親人反應的。”霍志山閉上眼,緩緩搖頭。不多時,再次看向霍知行時,已經将情緒掩藏好:“說吧,來找我什麽事。”
“江明竹女士是季成林的妻子,她今天去探望過季成林,有些話想問問老爺子您。”霍知行将主場讓給江明竹,退至一旁。
“老林給我當司機,也幾十年了,一向是踏實穩重,說起來,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和致遠一起謀劃害人。”
江明竹上前一步,遞給霍志山一張照片:“他為的,是這個。”
霍志山細細端詳照片中女孩兒的模樣,沒有印象,遂問到:“這女娃兒是?”
“是我和老林的獨女,叫季雅雯。”
“雯雯三歲多走丢,我和老林遍尋不得,幾十年一直在打聽她的下落,只是杳無音訊。”
“直到六年前,您孫子拿着這張照片找到他,和他說,他知道雯雯下落。只要老林能一直将您的行蹤透露給他,他自會帶着老林去見女兒。”
“照片裏雯雯看着有五六歲了,致遠怎麽會和她有交集的?這張照片,應該不是致遠拍的。”霍志山反複确認,發現疑點。
“這我不清楚。”江明竹又拿出一枚銀鎖:“我當年,懷的是龍鳳胎,老林歡歡喜喜備了兩個長命鎖。可惜男孩先天不足,胎裏就沒保住。雯雯走失時,身上有這個鎖。還請老爺子看看,能不能動用您的人脈,找找她。”
說到這裏,江明竹忍不住啜泣:“老林告訴我,您孫子一口咬定雯雯已經死了。我們夫妻倆見不到活人,好歹讓雯雯死後回家吧。”
江明竹聲淚俱下,饒是已經聽過一遍經過的霍知行也忍不住扭過頭去擦淚。
“好,東西你拿回去,這是你的念想。我讓管家拍好照片備份了,一定傾盡全力找尋雯雯下落。”霍志山答應了。
管家将兩人送至門口,卻突然叫住了霍知行:“霍女士,老爺子身邊已經沒有親人了。老人家平時沒人說話,想讓你再留會兒。”
“好。”安排了人将江明竹送回老家,霍知行重又折返。
只是這次,她明顯感覺到,霍志山十分嚴肅。
“剛才在江女士面前不好直說,因為我也不确定。想來你們年輕人腦子活絡,會有線索也說不定。”管家在他示意下離開,不久後拿着個信封回來。
信封底部鼓鼓囊囊的,不知放了什麽。
“在收拾致遠遺物時,我發現了這個被鎖在保險櫃的信封。沒有署名,沒有地址,也沒有信。”
管家直接将信封遞到霍知行手上。
她小心翼翼打開,取出信封裏兩樣東西:一枚長命鎖,一把鑰匙。
“看來,霍致遠真的知道季雅雯下落。可季雅雯消失那麽久,怎麽會讓霍致遠碰上?”
“如果說,季雅雯,從沒離開過A市呢?”霍志山給出猜測。
[你女兒在研究所好好地。]
[她小時候就死了!]
研究所?
和劉昭長得一樣的人、幫忙隐瞞的顏佳琪。
他們,是不是都知道些什麽?
後知後覺将那些瑣碎的信息拼到一起,霍知行有了方向。
她即刻告別霍志山,去尋人。
“老爺子,東西我拿走了。會給你結果的。”
疾馳在馬路上,霍知行越發擔心:他們這群笨蛋,不會牽扯上人命案了吧。
—————
劉昭在劇組定的酒店裏,對着劉影的檔案發愁。
這是邱阿姨拷貝給他的。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啊。”看着報告上一行行基因風險提示,他無力垂頭:“要怎麽,才能撐到真相大白那一天。”
自邱阿姨将劉影的事情和盤托出後,他再也對這個弟弟沒有了任何怨恨。
曾經以為享受着父母寵愛的劉影,居然獨自一人熬了那麽久。
原來被留下的,才是最幸福的。
如果有神靈,可不可以顯靈一次。至少,讓無辜的人遠離痛苦。
用力擦掉湧出的淚,他收好文件,起身:“那個實驗室,一定還有別的東西,我一定要找出來。”
拉開門,門口站着正欲敲門的顏佳琪。
“你……”他緊了緊背包帶子,有些心虛:“你來找我對戲?”
“不是。”顏佳琪做了很久的思想鬥争,既然大家都往研究所跑,說不定他們互相隐瞞的,是同一件事。
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各自行動,她始終相信大家不是在做惡事。
既然邱阿姨選擇和劉昭聯手,瞞着劉影調查,那她自然也能加入。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掌握的證據越多就越能接近真相。
他們不能再防着彼此了。
“我知道你要去哪裏,帶我一起。”怕劉昭不答應,她特意補充:“那個實驗室,絕對有你們想找的東西。”
“你怎麽知道?”劉昭腦中嗡地一聲,逐漸燃起希冀:也許,顏佳琪就是神明派來的指引。
“因為,我找到了。”
不再猶豫,他拉着人就走。
“先去那裏再說。邱阿姨今早從老家回來了,時間這麽短,肯定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那麽,她會和我一樣,緊緊抓住跑不掉的東西。現在一定就在實驗室。”
兩人風塵仆仆趕到實驗室,機械門打開,邱阿姨果然在裏面。
“小顏?你們?”邱阿姨顯然不清楚狀況。
“邱阿姨,劉影他到底生的是什麽病?之前回日本,是為了什麽?就算他瞞着我,我也能感覺出他的不對勁。”
“劉家是不是出事了?他為什麽一定要阻止劉昭回家呢?”
“季成林女兒和劉影又有什麽關系?”
顏佳琪三連問,把邱阿姨砸得頭暈目眩。
“你也知道季雅雯的事了?”知曉顏佳琪已經了解得如此深入,劉昭大有和她統一戰線的意思,邱阿姨也不再隐瞞:“我們都在找季雅雯生前的信息。”
“為了什麽呢?”
“為了證明,曾經擁有這座研究所的人,在進行違規實驗。”
研究所曾經的主人?
那不就是,劉影父母?
顏佳琪茫然轉頭,看着身旁的劉昭。
“是的,我和劉影,要舉報我們的父母。”劉昭讀懂她的表情,解釋道。
“劉影去哪裏了?”
“小影去了沈珮老家。沈珮是我的學生,劉家撤走後,她作為小昭的保姆主動留在國內,我想,那個時候她應該就有了反抗的意識,肯定會給我們留下不少有用證據。”邱阿姨耐心解答。
“沈阿姨彌留之際,确實給我留了一些東西,可是這些,不足以形成完整證據鏈。這個案子,必須在國內審。”
“所以你們才一定要找到劉家去日本前的證據。”顏佳琪聽明白了。
“可我們全都瞞着劉影,哪天他知道了,會不會很傷心?又或者,怪我們多管閑事?本來我們就是因為他才聚在一起,如果他執意一個人承擔,我們不就幫不上他了?”
她擔心劉影的身體,也擔心他們目前複雜又脆弱的維系一朝崩盤。
“小影不會的,他舍不得責怪你們。”邱阿姨苦笑着搖頭:“能作為劉影活着,對他來說是很幸福的事。”
“什麽叫,作為劉影活着?”
“在劉家,他有另一個名字。”邱阿姨拿出那份塵封已久的檔案,檔案袋的膠封已經脫落,但是封面印着的紅色“機密”二字彰顯它的不一般。
在邱阿姨許可下,顏佳琪打開了它。
泛黃紙張夾雜着存放太久受潮的黴味,讓她忍不住屏息。
翻開第一頁,一名嬰兒的一寸大頭照赫然紙上。
名字那一欄,明晃晃印着兩個大字:劉影。
而接下去的兩行字,讓顏佳琪頭皮發麻。
組別:基因改造計劃。
名稱:零號實驗體。
一直和藹可親的邱阿姨放平了上揚的嘴角,平靜的臉色給人一種冷厲無情的感覺。
她伸出右手,用機械般死寂無波的音色給出一記重擊:
“重新認識下,我是零號實驗體的首席觀察員——邱裕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