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為了留給Bucky留些空間,Steve始終沒有搬進那間小小的安全屋。

Steve仍然保持着每天晨跑的習慣,只要沒有因“出差”而離開華盛頓,他都會在早上六點準時從林肯紀念堂出發,在Sam那裏打包兩份早餐,再跑去Bucky的安全屋,和Bucky一起吃早餐。

Bucky的生活亦很規律。Bucky每天都會在吃過早飯後出門,風雨無阻。Steve漸漸發現Bucky對史密斯博物館了如指掌,他清楚與自己相關的每一件展品擺在什麽位置,甚至了解博物館會在什麽時間展示那些特別且私密的藏品,比如某個攝影記者在某次戰役後拍攝的Bucky和Steve的合影。

照片有些泛黃不清,短頭發的Bucky和幾乎沒什麽變化的Steve站在一輛坦克邊上,Steve架着Bucky的肩膀,Bucky抱着一把機槍,兩個人裂開嘴大笑着,就連Steve也笑的很放肆。

Bucky需要憑借這些找回過去。

史密斯博物館不是Steve和Bucky唯一去過的地方,除了美國隊長紀念館,Steve還陪着Bucky,更準确的說法是跟着Bucky,他們在一個月內去過Winter Soldier執行任務時曾呆過的遍布美國本土的50個州的安全屋,去過107步兵團駐軍英格蘭之前招兵的駐地,甚至回到布魯克林他們一直一同生活到12歲的孤兒院。

Steve不知道Bucky想起了多少,有時到達對于過去過于鮮明的地方,Bucky皺着眉頭會搖搖腦袋,仿佛能把記憶從那裏甩出來。

他的腦海裏有無數殘破的記憶碎片,Steve和Bucky都明白,他需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把它們組裝回來,或者至少,Bucky需要把自己的生活組裝回來。

有時候,Steve會想起Sam說的那句話,不管他以前是什麽樣子,他現在不再是你的朋友了。但Steve覺得,即使以Winter Soldier的身份存在在世界上的Bucky,骨子裏的東西也從沒離開過。

年輕時的Bucky英俊健壯又活潑幽默,到處招蜂引蝶,像極了一朵從沒碰到過陰雨天的向陽花,執着地只懂得喜笑顏開向着一個方向,執着地堅持着正義和勇氣,執着地一定要和Steve做朋友。

九頭蛇把這些東西洗掉了,用最殘酷的手段把Bucky腦海中的向陽花通通塗抹幹淨,換上一把血淋淋的匕首,當Steve也被抹去時,Bucky成了winter soldier,他的世界裏只剩下了任務。

然而一旦有人拔走匕首,挖開堵在上面的磚頭,向陽花便冒出頭來,固執地尋找着他曾經堅持的東西。就像這些日子。一旦Bucky打定主意想要找回些什麽,便開始用自己的方式尋找問題的答案,他避開了九頭蛇,重返那些人們告訴他他曾經呆過的地方,盡管痛苦,卻一再劈開自己的記憶,在裏面翻找過去的印記。

Steve理解Bucky此時的感受。許多士兵走下戰場的時候會陷入極端的焦慮和憂郁中,當你身邊的大部分隊友都變成了死亡通知書上的一個名字時,你會覺得自己才是被遺棄的那個人。鮮血淋漓的戰場生活過于鮮活,平靜安和的人生反而像夢境一樣虛幻和不真實。

在他剛剛蘇醒的時候,他常常覺得過去的Bucky、Peggy、Stark甚至過去的自己都是很久不曾相見的朋友,他在适應這個新的世界的同時漸漸找回過去的自己。

然而,Bucky不只是找不到走下戰場的意義,他甚至丢失了走上戰場的意義,于是在陪同Bucky往返于一個個地點的途中,Steve覺得自己正在把過去的那個James Barns介紹給Bucky。他和Bucky仿佛一起推開過去的那道門,然後他對他說,嘿,Bucky,這是我們以前的老朋友,來,讓我們跟他握握手。

Bucky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Steve既不想阻止他,也不想催促他。

他想Bucky有選擇怎樣找回記憶的權利。因為他和他都是這樣的人,在這個被七十年前遺棄了的世界裏,他們能夠牢牢抓住的只有彼此和自己。

當他們從布魯克林的孤兒院離開時,老院長已經過世很多年了,現在的院長是老院長的兒子,他們在小的時候曾經相處過。自從媒體報道過,這裏是Steve Rogers住過的地方,孤兒院已經翻修了好幾輪,院長滿頭白發,坐着輪椅,好像只有Steve和Bucky還是老樣子。

院長問Steve,什麽時候再回來看看。Steve說,有空就會回來。院長扭過頭轉向Bucky,James呢?

Bukcy本來沉默而不關己事地站在一邊,突然交談的對象轉向了自己,Bucky很想像往常一樣什麽都不回答,但似乎意識到,這也許曾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

他把金屬手臂塞進了衣服兜裏,看上去很局促,仿佛跟普通人交流是一項很需要鍛煉的技能,然後簡單粗暴地說,嗯,就不再吭聲了。

Steve同院長握手告別,他們便慢慢地向外走。

Bucky突然站住了,盯着院門口的那棵樹看了一會兒,那原本是一棵一人抱的槐樹,現在長成了兩三人才能抱住的大樹。Steve以為Bucky想起了什麽,對Bucky說,“以前我們常常在這兒跑來跑去,我過六歲生日的時候,你把生日禮物放在了樹上,我爬了一下午也沒爬上去,最後你讓我踩着你的背爬了上去。”

Bucky焦慮起來,仿佛想起這段回憶是一件必須完成不可的任務。半晌,Bucky咬了咬嘴唇,說“抱歉,我想不起來”。

Steve看着Bucky的表情,好像看見一個瘦弱的男孩兒抱着一個盒子,踩着另外一個男孩兒的肩膀從樹上爬下來。他們那時在換牙,被踩的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缺了門牙的牙齒,他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抱着盒子的男孩羞怯而又沮喪,被踩的男孩摸了摸他的頭,他們便都傻呵呵地樂起來。

Steve伸出了手,他想摸摸Bucky的頭,就像Bucky當年對他所做的那樣。但他最終只是用力按了按Bucky的肩膀,他說,“沒關系,你會想起來的。”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相關推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