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把我自己虐的也不輕,11章想寫的是那個骨子裏堅強溫柔的Bucky> <,這兩章我寫的最糾結的兩篇文,大起大落後12章就會回歸日常溫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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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段錄像帶視頻停止了放送,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起身去,就連多話的Tony也沉默了,只聽見電子設備運轉的靜電聲。有那麽一個恍惚,Steve甚至覺得這個靜止的瞬間持續了很久很久,他覺得自己這些日子因Bucky而飽滿起來的心髒突然被掏空了,他好像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地上,風在耳邊吹的很響,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該做什麽,腦袋裏只剩下了一個念頭,Bucky在哪兒。
Bucky在哪兒。
他茫然地找了找剛才坐在他旁邊的Bucky,然後他感覺到有水滴在了自己的腿上,冰涼、粘稠,洇濕了他的褲子。Steve茫然地低頭看了看,他的手在無意識中掰掉了一塊桌角,劃傷了他的手臂,他仍然很用力地握着那塊桌角,流下來的血順着手臂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褲子上。
Steve突然想起來在過去的幾個小時中他所看到的東西,那些畫面突然蜂擁地擁進他的腦海裏,巨大的震撼和悲痛堵住了他的聲道和淚道。他松開了手裏的桌角,深吸了一口氣,把臉埋進了雙手裏。
“Steve,這不是你的錯,那個時候你也被凍在海底。”Natasha低聲說。
不,這就是我的錯。Steve想,我看着他從火車上掉了下去,這是我的錯。
Steve覺得自己的胸膛中充斥着一個氣球,他分不清氣球裏是驚訝、恐慌、憤怒、內疚還是悲痛,或者它們根本是摻合在一起。他想站起來摔掉那些關住Bucky的電子設備,他想找到一個曾經折磨過Bucky的人讓他體驗一遍Bucky所體驗過的,他甚至想把自己狠狠揍一頓,因為是他把Bucky留在了那個地方,他沒有拉住他,甚至沒有去找過他。這些洶湧的情緒把那只氣球越漲越大,擠壓着他的心髒和肺部,讓他覺得腸胃裏幾乎生出些生理上的不适感。
Bucky。他想。
一雙堅硬和冰涼的手停留在他的腦袋上,那雙手輕輕地放在他的額頭上,覆蓋着他捂住自己的臉的手指,涼的吸引了Steve的注意力。那雙手很大,在他的額頭上停駐着,溫柔地用手指在他厚厚的頭發裏安慰着他。
Steve擡起頭,看見Bucky的臉。Bucky的身體語言因坦然而放松,又因不習慣而緊張,Bucky的臉上帶着些羞澀、帶着些悲傷、還帶着些難以明述的笑容,他像是很久沒有說話一般在小心地選擇着詞彙,然後Bucky說,“真好,我還記得你。”
然後他加重了在Steve額頭上的這個撫慰,Bucky試探地輕揉着他的頭發,偶爾碰到了Steve額頭的傷口便會小心的避開,然後繼續猶豫着輕輕地觸碰着,從Steve額頭的這一側猶疑到那一側。
Bucky很猶豫,很笨拙,很緊張,好幾次Steve覺得Bucky幾乎要停止這一切又回到他的安全期變成那個對着他開槍的士兵,但他沒有,他沒有躲開他,他認真地在撫摸他。最後,他說,現在都好了。
現在都好了。
Steve看着他,冬日戰士原來紛亂的像流浪貓一樣的長發整齊地放在耳後,原來細細碎碎的胡茬被Steve強迫着修理掉了,露出白色幹淨的皮膚,他認真地撫摸了他很久,認真到仿佛聽不見Clint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這是自從Steve把Bucky撿回來的那天開始,或者Steve強迫Bucky把自己撿回家的那天開始,Bucky第一次對Steve露出這樣友善而溫柔的表情。
後來,Bucky什麽話也沒說,但他的樣子就好像在說,謝謝你在七十年後找到了我,謝謝你讓我記起除了九頭蛇的殺手我還有其他的人生,謝謝你把我從Winter Soldier又變回了Bucky Barns,謝謝你告訴我你會陪伴我一生,謝謝你真的陪伴了我一生。
雖然Steve知道Bucky此時依然無法記起自己作為Bucky Barns的時光,但是他仿佛覺得,七十年的中士先生和七十年後的Bucky用同一只手撫摸着他,他們對他說,不只是你曾經以為再也不能見到我,當我每天被拷在鎖鏈上毒打的時候,當我每天被鎖在電極中洗腦的時候,當我每天一點一點失去關于你的記憶的時候,當我每天一點一點不再記得自己是誰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也以為我再也不能見到你。
幸好,我們又相見了。
當他們再次見到尋求政治庇護的老人的時候,老人已經完全失去了談判時的盛氣淩人,他就像一個曾在人生中經歷了無數風雨,卻在九十歲沒有任何依靠的普通老人一樣,坐在他的輪椅上,失去了任何目标和野心。他回憶了很多當年洗腦實驗的技術細節,補充了Bucky沒有記憶而錄像沒有記錄的往事。
他是唯一一個當年參與那場實驗并仍然活着的人,Bucky在實驗中的慘狀曾讓他一度想退出實驗,但他和許多被迫為九頭蛇服務的科學家一樣,九頭蛇用他的家人要求他繼續服役,他本想為了保全家人這樣謹小慎微地度過他的一生。然而,在Bucky的實驗成功後,更多年輕人被抓進實驗室進行改造,包括他的小兒子。而那一年,他的小兒子的年齡,讓他想起了在這場命運循環中最初躺在那張機械椅上的Bucky。他突然明白,他曾經為了茍且偷生,唯唯諾諾地毀掉了另一個男人,而今他所付出的代價是親手毀掉了他的兒子。所以最終在準備了二十多年後,他帶着孫子逃了出來。
他看着Bucky,顯得非常傷心,“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已經九十歲了。我願意拿生命來償還,但是拜托你們照顧好我的孫子。”
Steve沒有說話,他站在Bucky的身旁,像一只巨大的盾牌一樣。過了一會兒,Bucky很認真地想了一下,仿佛這真的是一個可行的方案,然後他說,“不會再有人讓我為了任務去殺人了”。他和Steve站的很近,他們都沒有再評論什麽,沉默地看着Coulson的人沖進來把老人帶走,聽着老人在走廊中發出的歇斯底裏的叫喊聲,好像這些都與他們無關。
最後,Steve對Bucky說,“Bucky,回家吧。”
Bucky沒有說話,仿佛他又回到了他習慣的那個狀态,進入了他習慣的那個世界。但是,當Steve牽住他的手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他站在Steve的左側,他的右手很溫暖,很柔軟,交叉在Steve的五指之間,會因握久了而出汗,就像當年那個總是拽着Steve滿世界放肆的James Barns;他的左手是金屬質地,沒有溫度,好像怎麽捂也捂不熱,但是很堅硬,總是放在自己左腿放槍和匕首的位置,就像現在那個總是準備好十幾套化解針對Steve的攻擊的超級戰士。
Steve牽着他的手,他們從神盾局大廈走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陽已經快下山了,夕陽落在地平線上,大片大片的餘晖撒在他們的身上,他們的影子像路邊棕榈樹的影子一樣長。Steve會把頭轉向Bucky一側笑着對Bucky說些什麽,Bucky沒什麽反應,但偶爾Steve沒有在看他的時候,他會轉過頭,眼中帶着些信任和知足,看他一眼。他們看上去,就像計劃好了,還有很長很長的一生的路要走。
Natasha和Sam倚在神盾局大廈巨大的玻璃窗邊看着他們,Clint沖了進來,Clint說,“Natasha,Steve走了麽,剛才那個人的口供需要他簽一下字”。
Natasha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窗子外面,Natasha說,“明天再說吧,我們還有的是時間。”然後Natasha頓了一下,“他們已經錯過了七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