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田絲絲終于獲準離院回家了。雖然頭上還頂着繃帶,雖然還領了一堆藥要按時服用,雖然還要每隔一星期回醫院覆診……不過能回家就是好的,在醫院快要悶壞田絲絲了。
只是一回到家,并沒有想象中的舒适。田絲絲總覺得有人動過她家裏的東西,怎麽看就是有點奇怪的感覺。
劉煜下命令說,田絲絲一天想不起滾下樓梯的意外經過,一天都不會讓她獨自出外。田絲絲實在很郁悶,又不是她故意忘記的,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嘛。而且,就算有人要害她又如何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何況,想她死的只有吳天宇吧,劉煜再三查證後,确定吳天宇已離境了啊,也沒有誰要害她吧?
蘭蘭人很好,接田絲絲出院,陪田絲絲回家,還幫田絲絲收拾家居。其實自從靳頵珏入住偵探社之後,偵探社就比以前整潔多了,現在偵探社還好好的,不知道會否随靳頵珏離開的日子愈長,環境便變得愈混亂?
田絲絲躺在沙發上思考,電視櫃上的新型游戲機,什麽時候買的?難道是阿奇在她留院期間送來給她的?阿奇會這麽貼心嗎?真不像他。
偵探社的電話響起來,田絲絲皺了皺眉頭,偵探社的電話許久沒響過了吧,一響起來就代表有工作,有工作就代表田絲絲不能懶惰。想到不能發呆發夢,田絲絲就懶得去接聽電話了。
「小田,電話響了怎麽不接?」蘭蘭還在幫田絲絲折疊衣物。
「懶呗。」田絲絲還像個大爺般半躺在沙發上,瞥見蘭蘭瞪了她一眼,才懶洋洋地站起來,「好呗,接就接呗。」然後走過去接起電話,沒精打采地「喂」了一聲,連偵探社的名字都懶得報出來了。
「我找田絲絲。」對方冷冷地說。
田絲絲一聽,竟是點名找自己的,就是有工作都不能推給劉煜去做,這可不行啊,田絲絲才不想工作呢!
「沒這人!」田絲絲匆匆說完就挂線了,誰的錢多到要指名讓田絲絲亂花啊?誰不知田絲絲查案是亂來的啊?
打電話的人是靳頵珏,聽到耳邊傳來挂線的聲音,靳頵珏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動怒。
可是怎樣能叫靳頵珏不要動怒呢?她可是氣到身體一直處于繃緊狀态。田絲絲叫她失望了,她也對自由失望了。戀愛中的人最易被騙,原來是真的。只要抽離情感,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一看,很多事情根本有跡可尋。若早一點醒覺,也不會落到田絲絲輕易擊倒的慘況。
靳頵珏緊緊握着電話,田絲絲是不敢與她對話嗎?是因為內疚不敢面對所以挂線嗎?
重撥電話號碼,無論如何,靳頵珏今天也要得到答案。
偵探社的電話再度響起,田絲絲不耐煩地吼了句:「說了沒這人還打電話來啊!」撇撇嘴,向蘭蘭道:「我不聽了,蘭蘭你去,找我的話說沒這個人。」
蘭蘭很想去巴田絲絲的頭,但考慮到田絲絲頭上還纏着繃帶,只好作罷。
靳頵珏一聽到接起電話的聲音,劈頭便說:「田絲絲,你要裝到什麽時候。」
「是靳頵珏嗎?我是蘭蘭。」蘭蘭走到一旁去,低聲地說:「方便的話,我跟你用skype聊一聊吧,長途電話費也不便宜。你應該有我的賬號?」
挂了線,蘭蘭回頭看了看田絲絲,田絲絲似乎是要開啓游戲戲玩游戲了。
蘭蘭抱着田絲絲的衣物,邊往樓上走,邊道:「我幫你收拾一下房間。」
「謝喇!」田絲絲喊了一句,也沒察覺蘭蘭有何不妥,還在吐槽自言自語道:「小劉又收起了我的游戲機控制器麽!豈此有你個理,可怒也!」
蘭蘭在樓上倚着欄杆察看樓下的田絲絲,醫生說田絲絲這段時間很容易脾氣暴躁,看來是真的。不一會兒,手機震動起來,是靳頵珏。
才把語音通話連接上,靳頵珏便急着問:「你在偵探社?田絲絲不肯接電話?」
「嗯,她好像在鬧脾氣。」蘭蘭說。
看到田絲絲放游戲光盤到游戲機裏的動作很粗暴,表情也帶着不耐煩,蘭蘭也不禁皺了皺眉頭。
「她是不是由始至終都不打算來英國?」靳頵珏的語氣軟化,但一字字有力的提問,說明她有多重視這問題的答案。
蘭蘭看着田絲絲毛毛躁躁的舉動,只淡淡地說:「這方面我不能代她回答,有機會的話,你當面問她是最好不過。」
靳頵珏的語氣變輕了,話語中帶着落寞,她說:「我今天打電話去英國領事館問了,田絲絲根本沒有申請簽證。」
「所以呢?」蘭蘭反問。換是蘭蘭,既然知道答案,就沒必要再問下去,畫公仔何用畫出腸?只令彼此更難堪罷了。
「我只是想親口聽她說,聽她的解釋。」只要田絲絲說一句,靳頵珏就認了。
「其實整件事已經浮上水面了,還需要再說明嗎?」蘭蘭不解。
「我只需要她一個明确的答案,這要求有很無理嗎?」靳頵珏反問。
蘭蘭被田絲絲摔游戲控制器的舉動吓了一跳,差點連回複都忘記了。看到田絲絲這樣子,想到靳頵珏的執着,蘭蘭或多或少感到有些唏噓,只道:「靳頵珏,她是愛你的,只是過不了自己的心理關口,你說她自私,她也認了。她在逃避你啊,就算你回來也無補于事。」
「所以我要就這樣算了嗎?」靳頵珏說得無力。
「靳頵珏,你知道小偲的事,也知道小偲是自殺死的,但你知道是小田把她逼死的嗎?」蘭蘭花了些時間把前因後果娓娓道來,靳頵珏才明白一直纏繞田絲絲的噩夢是什麽,田絲絲又是為何走不出這個陰霾。
可是,一切事情不就已經慢慢往好的方向進發了麽?只因田絲絲的怯懦,就要把能擁有的美好舍棄?
靳頵珏沒有回話,蘭蘭又道:「小田原諒不了自己,也放不下小偲,勉強跟你在一起,對你也不公平吧?在一起的時候,她心裏不全是你,還有小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我不介意她心裏還有李偲。」靳頵珏說得堅定,将心比心,如果要她徹底忘記安東尼也不太可能,畢竟那個人曾經住在心裏,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心裏總有個小小的房子是留給那個人的。只是随着年月過去,那間房子會愈來愈小,而新的房子會愈來愈大,也愈來愈重要。靳頵珏想了想,接着道:「或者這樣說,如果她徹底忘記李偲,我會看不起她。」
「你的确很不一樣。」蘭蘭笑了笑。
「讓田絲絲跟我說話吧,就算判我死刑,我也想聽她親口說。」靳頵珏請求道。
蘭蘭答應,走到樓下把電話遞給田絲絲。田絲絲正專注在游戲上,瞥了一眼便又繼續打電動。
「是小劉咩?」蘭蘭還沒回答,田絲絲便歪着頭把耳朵貼向電話,道:「我沒獨自外出,我有乖乖吃藥,我餓了會翻熱冰箱裏的食物,我──」
「田絲絲。」靳頵珏的聲音打斷了田絲絲的發言。
「你不是小劉!」田絲絲一驚,立刻按停游戲,「你是誰啊?」
「你打算裝到什麽時候?以你的聰明,你應該料到我會識穿你的謊言,對吧?那麽,我識穿了,你現在會怎麽做?」靳頵珏很讨厭田絲絲違心地演戲,自己不快樂,也讓身邊人不快樂。
田絲絲只覺得莫名其妙,用力把蘭蘭的手推開,撇撇嘴不滿道:「你怎麽把電話給我聽,我不跟神經病的人聊天的。」
「什麽?」這回連蘭蘭也愣了愣,回過神來才向話筒另一邊的靳頵珏說:「不好意思。」
「她在搞什麽!」靳頵珏似乎又被田絲絲氣得炸毛了。
「我想……我想她不是裝的……」蘭蘭走到一旁低聲道,「你給我三天時間,我搞清楚一些事情之後再跟你說。」
挂斷之後,蘭蘭在旁默默觀察着田絲絲,過了一會兒,田絲絲趁着游戲過關的等待空檔,開口問道:「蘭蘭,你是不是動過我的東西了?我之前放在那邊的游戲雜志呢?」
蘭蘭看向田絲絲手指所指的位置,她印象中記得,上一次來偵探社的時候,那兒已經沒有擺放雜志了。
「我沒動過你的雜志。」蘭蘭回道。
「是咩……」田絲絲撇撇嘴。
游戲的過關影片還沒播放完畢,又不能跳過,田絲絲伸手往裝着游戲光盤的膠盒子摸了摸,摸出一張告示貼,把它揚起,跟身後的蘭蘭說:「蘭蘭哇,你連字跡都變不一樣了耶,別以為改變字跡我就猜不出是你寫的,小劉寫字很用力,是改不了的習慣,倒是你寫字比較輕柔。放心喇,我會聽你說的少玩一會兒。」
蘭蘭皺起眉頭,那告示貼絕不是她所寫的,會寫這種提醒的人大概只有靳頵珏,難道田絲絲認不得靳頵珏的字跡?這也太奇怪了吧。
「小田,快新年了,你想怎麽過?」蘭蘭探問道。
田絲絲偏偏頭,回道:「十二月二十一日末日還沒來的話,再考慮怎麽過呗。」
「末日?」蘭蘭有點驚訝。
「最近很流行說的啊,瑪雅人的預言嘛。」田絲絲回頭沖蘭蘭笑了笑,才把注意力放回游戲上,又要開始挑戰新的關卡了。
蘭蘭忽然懂了,握着電話匆匆走到角落去,打電話給劉煜,壓低聲線不讓田絲絲聽見。
「我想要帶小田回醫院作深入檢查……」蘭蘭頓了頓,抿了抿嘴唇才接着說:「她以為今年是二零一二年。」
記憶空白了一年,是真的還是裝的,也許專業的醫生能分辦出來。寧願是田絲絲故弄玄虛的,不然這一年的記憶空白,該怎麽向靳頵珏交代?要殘忍地跟她說「是啊,你很愛田絲絲,不過她已經忘記你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一個朋友,她前陣子重遇高考時補習班的同學,雖然只認識了一年,但我那朋友自認為與那位同學還算熟悉,在補習班時常常有說有笑。
沒想到那位同學只覺我的朋友很眼熟,但始終想不起我的朋友是誰。
後來我的朋友輾轉從那位同學的妹妹口中知道,原來那位同學就是失足滾下樓梯撞傷頭部,經醫生診斷,确定失去大約兩年的記憶,而那兩年的記憶,正正是高考時期的記憶。倒是高考前後的記憶仍在,所以據那位同學的妹妹說,那位同學會因為出現記憶斷層而感到很苦惱,甚至曾經患上輕度憂郁症……
醫生說不出失憶的确實原因,只是我終于知道,電視劇的劇情也不完全是騙人嘛。現在就借那位同學的真人真事加進故事裏,讓田絲絲和小辣椒的關系扭轉過來。
雨水一盒
詞:夏宇
每當日子渾圓飽滿 我就一籌莫展
我閃爍其辭丢三忘四
我感覺自己 完全的不可靠
我是我猜 我會 慢慢瘋掉 最好不要
那些下午決定要走 一無所有
只能留給你雨水一盒
我這麽孤單難以預料
我想我是 我會 慢慢瘋掉 慢慢瘋掉
你必須了解我無法繼續下去
到未來那許諾之地
在那裏 我是那麽那麽愛你
我們言不及義 不停的擁吻就像法國電影
我從來不喜歡那些現成的人生隐喻
除了 遙遠異地
一臺點唱機 讓我 投下一枚銅幣 慢慢跳舞
既使在最值得一提的下午
對于告別我也還是顯得粗魯
我在琴弦上把每個音都彈得飽滿了
一顆一顆雨水都落在盒子裏了
一顆一顆雨水都落在盒子裏了
一盒幹淨透明的雨水 我從來不知道
盒子上有個裂縫 雨水又要
滿滿一盒雨水又要 慢慢漏掉
那些下午決定要走 一無所有
只能留給你雨水一盒
我這麽孤單難以預料
我想我是 我會 慢慢瘋掉 慢慢瘋掉
慢慢瘋掉 最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