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曹大夫人哎呦了兩聲,求助般地望向曹大當家,曹大當家始終黑了個臉,這其中事護衛都已回禀,他心中同樣了然。

看來有些事他袖手旁觀,別人還真當他拿軟柿子捏了。

“去,收拾幾間房出來。”曹大當家冷聲笑了下,“你們就在這住下,我還就不信了,偌大的黑水城還護不住你們幾個了。”

何元生由曹夫人帶着進屋。

護衛中亦有重傷的,曹大當家原本就黑的臉就更加黑了,曹邦倚靠門側饒有興致地看了會,不用想就知他爹又要忍氣吞聲了。

叼着根草,曹邦吹口氣,方要離開,他被人叫住,腳步頓了頓,就聽見他爹道:“你去,再加派兩隊人手,方圓十裏凡是有可疑之人,全部抓回來,一一審問!”

呦呵,老虎要發威了。

這等趣事,他當然要伸一腳,他正愁沒借口跑路呢。不過……這威風到底是沒發成。

他帶着護衛隊,還沒走出寨子就讓人堵在門口了。

“少當家,人都在這了!”屬下禀告。

将近五六來名女子,衣衫破爛,個別身上帶傷,但都是低着頭不敢四處張望,渾身繃緊,分明是被馴服過的。

他們是在城前村一偏僻屋子裏找到的,曹邦咂舌:“去時可還有人守着?”

屬下搖頭。

當真是……奇了怪了。

華月獨自一人在屋裏來回踱步,天蒙蒙亮,挨在窗戶邊能聽見外頭吃食小店的吆喝聲,她一夜沒睡。

這一晚上,钰兒和何大哥都沒回來。

她按照芮钰走前的吩咐,像往常一樣出出進進,吃食照樣兩份,狀似屋中有人。未知的恐懼感讓她害怕,既擔心出事同樣又怕妹妹找不回來。

這時,門開了。

芮钰和離開時沒什麽兩樣,只是臉頰處似是被什麽枝桠劃過,她看了一眼,坐到桌子上開始吃還沒怎麽動的飯菜。

“都涼了,我拿去讓後廚熱熱?”華月問。

芮钰:“不用。”話罷,她提起筷子,又道:“把該帶走的東西收拾一下。”

華月眨了眨眼,不明白他們要去哪裏,不過一刻鐘後她便知道了。曹家派人來接她們,華月打聽到何大哥好像還受傷了,她偷瞥了眼芮钰,後者像是早就知道了。

被放出來的五六位女子暫時安頓在曹家,各個詢問出處,家住幾何,其中就有華雲的身影。華月撲騰一下,捧着妹妹的臉,小心喚:“雲兒?”

華雲哆嗦了下,看清眼前人,想到自己受的那些屈辱打罵,她将人狠狠推開,“你怎麽現在才來?!你是我姐嗎?把我一個人丢下自己跑了!”

“我沒你這樣的姐姐。”

華月心口一疼,懦懦地躲着,最後還是小厮看不過去,将她們分開,華月不想待在這裏,看見妹妹的厭惡,不由地哆嗦,她不敢想回去後爹娘又是怎樣的責罵。

他們會像擔心妹妹那樣擔心自己麽?想來不會。

她在家裏除洗衣做飯外其他無甚作用,爹娘根本看不見她。

胸腔不受控地上下重重起伏,她從地下起身,拍幹淨衣裙,找了借口跑了出去。妹妹找到了,聽管家說過段時日風頭過了,便會派人送她們回去,屆時她也該回去了。

漫無目的走着,越想越難過,華月垂着腦袋,大老遠都能看出她的情緒低落。芮钰踢了個石子過去,歪頭嘀咕了句真行。

華月擡頭,眼睛一下亮了,朝她跑過去:“钰兒,何大哥傷得嚴重麽?”大夫說讓好好靜養兩天,所以就沒跟着去看,不過她知道芮钰肯定忍不住要去瞧兩眼的。

芮钰沒答她這話,反而下巴朝她來時的方向擡了擡,像是在問怎麽不看着你妹妹了。華月喘了喘氣,抿唇搖頭,沒有再說話。

她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她其實想問她和何大哥之後的打算,好想問……能不能繼續,把她帶上。但華月說不出口,連爹娘都嫌棄,她還嫌惹得麻煩不夠多麽?

況且妹妹都找到了,她也沒繼續跟着的理由了。

芮钰看她支支吾吾的,她沒這耐心,擺了擺手就往出溜達了,方才去何元生喝藥睡下了,就連她掀起衣服查看傷口都沒醒。

以她多年經驗,這都算不上傷,但莫名地當看着纏繞的白紗布上隐隐露出血跡,卻格外刺眼。

忽然,是道熟悉的聒噪聲,這聲音曾在她耳邊吵嚷了半月。芮钰朝院子裏走去,腳步停住,退後幾步望望別處,懷疑自己眼花了。

要不然,那個四肢被人拽住呈現王八狀的人,為何長得跟賀蘭蘭一模一樣?

芮钰眨了眨眼,在想她還是轉身走比較好,然而卻被人叫住:“欸,門口那位,站住!快救救我,救命吶!我要見你們家少爺!”

她還是走吧,腳一擡,聲音又來,甚至響徹山谷,還能聽見回音:“喂!別走啊別走!”

聒噪,真聒噪。

絕對還有比這更聒噪的。芮钰木着臉,回頭,在她步步走近的同時,賀蘭蘭眼睛瞪得像銅鈴,說話結巴:“芮芮芮……你你你你怎麽在這?!”

賀蘭蘭一時之間都忘了繼續掙紮。

“哎不管你怎麽在這的,你快救我出去。我快要瘋掉了!”

芮钰沒說話。

賀蘭蘭看向兩邊勁大如牛的婢女,“快放開我!我真不是你們少爺的妻!你們找錯人了,喏,她,我和她是一夥的!”

幾位婢女微愣,看向面相乖巧的少女似作詢問,只見對面的姑娘和善地彎着嘴角,笑容格外甜,十分無害地搖頭說道:“我并不認識她。”

“無意走到此處,打擾幾位姐姐了,你們繼續忙。”略帶歉意地說完就往院子外走,頭都不帶回的,要說她騙人,狗都不信。

婢女捉住人往屋裏擡,門再次重重關上。

賀蘭蘭狂打門牖,急得跳腳:“啊,芮钰!你這個大騙子,壞女人!別讓我再見到你,啊啊啊啊,你給我回來,回來啊!”

聲音陣陣并清晰地傳到芮钰耳中。

這聒噪的聲音……芮钰拿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心情愉悅不少。

原來在這裏,害她一番好找。

曹夫人招待周到,怕他們不習慣,找了幾個貼心的丫鬟小厮,吃食住都準備得妥帖卻又不會讓人不适。

芮钰去找何元生,在屋外碰上剛好來送膳食的下人,她問:“人醒了?”

丫鬟點頭,恭敬答道說方才喚大夫前來瞧過了,準備了些清淡飲食,芮钰颔首,接過:“我送進去吧,麻煩你了。”

芮钰推門進去,何元生正笨拙地套上衣物,靠坐起來,看見她來,他笑笑:“你來了?他們大驚小怪,其實沒多大傷。我自己來……”伸出的手落空,芮钰端着碗勺避開。

她垂眸一言不發,只顧手上動作,溫度差不多了就往何元生嘴邊喂,何元生無奈只好張嘴慢吞吞往下咽。

她似乎生氣了。

何元生意識到這個問題時,藏在被子裏的手指攥了攥,芮钰在擔心自己,瞞下她獨自行動,甚至還氣,氣他丢下她們。

她在那樣一個家庭裏長大,自小沒了父母,察言觀色在刻薄的伯母手下讨生活,過得不易,性子柔和容易受欺負,逃出來後又在絕望之際遇上他,就像王阿嬷說的,她現在是孤苦無依,只要對她好的,但凡換個人,她都會親近。

親近得沒心沒肺。

她依賴自己。這個消息讓何元生既高興又心煩意亂,他到底還是貪心了些……也罷,他都想哪裏去了。

花車一事聲勢浩大,似是故意地想要把人引出去,他隐隐有猜測,于是将計就計也留了後手,曹家護衛比他要熟悉黑水城,他随人去追花車,那些人指定會露出馬腳。

順藤摸瓜,或許會有線索。

只是沒想到會這麽順利,順利地好像開了外挂,城中搜查的護衛說他們去時,院子裏并沒幾個把守的人,其餘人好像被引走了似的,專給他們留下可乘之機。

還有……這帶回來的五六人中并沒有小妹。

何元生有疑問,方要開口時,芮钰擱下碗勺,似是知曉他心中所惑,倏忽道:“別擔心,我看見她了。”

“……嗯?”

修養幾天,何元生起身下床四處走走看看,走廊道、門堂檐張燈結彩,喜花福布貼滿,瞧上去挺喜慶。

若不是芮钰告訴他的,他都不相信,怎麽能有這麽巧合的事。曹大夫人方和兒子大吵一家,說好了見見姑娘的,硬是又放她鴿子。

氣呼呼地又想起家裏還要客人,她轉道過來想瞧瞧何元生,見他能出來走了,她慈目地笑道:“可好些了?”

何元生停步,作揖行禮,因着傷,唇色比平常略淡,他依舊笑着,真如文靜書生,道:“好多了。勞夫人費心……”他話說着,頓了頓。

彎着唇角,委婉地帶出個話來,主動提及:“聽說貴公子近幾日是要成親?”

“是啊。”雖說不知他為何重提此事,不是前幾日才說過的,但曹夫人仍舊應聲。她就瞧見賢侄前所未有的欲言又止。

半晌後,咳了聲,才低聲問:“那姑娘是公子招親是選中的?倒是還未聽說過姑娘的來歷身世……”

“不知伯母是否知曉……”話意婉轉婉轉再婉轉,何元生提了嘴賀蘭蘭。

曹夫人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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