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沈君緣哽咽,“你為什麽要讓我這麽痛?”
顧延山沒回答他,因為他不知道能說些什麽了。
他在沈君緣身上留下的傷痕已經滲透到他的骨骼中,即使是死去也無法釋懷。
沈君緣太過渺小,面對他的“威脅”無能為力,只能流淚。
他是真的還不起錢嗎?
不是。顧延山在心裏回答。
因為他害怕他會報複他,即使沈君緣什麽錯也沒有。
他用眼淚告訴着他內心深處的恐懼,不知道未來他會怎麽對待自己。
兩人相擁太久,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不知過了多久,沈君緣用極小的聲音說:“我答應你。”
顧延山身體一僵,把頭埋在沈君緣的頸窩裏。
“……明天就跟我回北京。”
沈君緣的聲音幾乎不可聞:“好。”
他眼神呆滞,不知盯着什麽一動不動的。
幾天後,沈君緣又回到那個承載他太多痛苦的地方。
他們到北京的時候正值傍晚。
北京這座城市的霓虹燈在将黑的夜閃爍,在沈君緣眼裏投下悲傷的影子。
到了小區後顧延山把他的行李從車上搬下來,走在前面帶路。
這不是沈君緣以前住的那個小區,而是顧延山的別墅。
四周寂靜極了,走在後面的沈君緣不禁打了個冷顫。
顧延山聽見動靜回頭看他。
他走得太快,沈君緣和他的距離有點遠。
不知道為什麽,顧延山總覺得下一秒沈君緣就會逃跑。
可是他沒有。
沈君緣裹着厚厚的棉襖,一步并兩步地跟上來了。他鼻尖通紅,眼裏像是含着淚,走到他跟前又顫抖地呼出一口熱氣。
到了家後顧延山就把暖氣打開,幫沈君緣收拾行李。
許久沒有人氣的房子也逐漸添了些溫暖。
顧延山本想把沈君緣安排在客房,但他怕他又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于是決定讓他住在主卧。
聽到他的話後,沈君緣張着嘴愣了一會兒,似乎好像要說什麽。
顧延山耐心等他。
可沈君緣把頭低了下來,一聲不吭地走到卧室收拾衣服。
因為回來的太匆忙,他們根本沒時間做飯。
顧延山點了平時他喜歡吃的外賣,走到卧室門前問沈君緣想吃什麽。
“……都可以。”
沈君緣聲音悶悶的。
考慮到他身體情況,顧延山把他之前點的取消掉,點了兩份很清淡的吃食。
吃完後,顧延山告訴沈君緣浴室的位置,然後自己簡單收拾廚房。
等他在次卧浴室洗好澡回到卧室是,發現沈君緣已經洗好了澡穿着浴袍背對着他坐在床邊。
房間裏只開了放在床頭櫃上的小夜燈,但房間算不上太暗,反而有一種很溫馨的氛圍。
顧延山走到床邊坐下,用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打算明天安排醫生。
正當他這麽想着的時候,沈君緣不知何時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然後跪下。
顧延山沒有預料到他會這麽做,連毛巾都沒來及放,慌忙伸手去扶他。
“不是讓我.用.身.體.來還嗎?”
顧延山的手僵住。
沈君緣低頭苦笑一下,然後湊上去,.含.住。
他第一次這樣做,動.作.很.生.疏,只會做着無謂的.吞.咽.。
沈君緣絕望地想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到什麽時候。明明他已經逃離出顧延山的世界,可他還是要把他拉回來。
沈君緣被嗆到了,頭偏在一邊咳嗽。
他感覺到顧延山拿着紙巾在他嘴邊擦拭着,告訴他要吐出來。
可沈君緣嗓子一骨碌,咽下去了。
那味道很不好,沈君緣只嘗到了苦澀。
顧延山無法形容現在的心情。
那心情參雜了太多悲傷與心疼。
你看吶,沈君緣這個人明明被我傷的這麽深,但還是只會躲在角落落淚,在他面前展露不出一絲怨恨。
可是他們之間折磨的刀是雙向的。兩人站在兩側任憑刀刃穿透心髒,在.鮮.血.淋.漓.的悲痛中哭泣悔恨。
顧延山攔住沈君緣接下來的動作。
他竭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太慌張:
“君緣,你聽我說——你不用這樣的方式還了,全是我的不對,是我想留住你,不想讓你離開我才這麽說的。你的病需要治療,而我會陪着你……之前是我錯怪你了——”
他早已淚流滿面。
“真正的的兇手是夏芸稚,不是你。”
沈君緣靜靜地看他,想:我難道不知道不是我幹的嗎?
但你當時就是一口咬定是我幹的,是我害死了我哥,說我是罪人。
你現在又說是你錯怪我了,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延山哥。
他眼神平靜,沒有對顧延山的忏悔做出任何反應,任憑他把自己抱在懷裏。
“你到底做不做?”
沈君緣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他看見顧延山一愣,然後吻住了他。
悲傷在黑夜裏成為具象,讓眼淚劃破被悔意充斥的皮肉。
他們的呼吸都.纏.繞.在一起,但心與心的距離卻如此之遠。
在北京寒冷的冬天裏,誰也溫暖不了誰。
到了最後,沈君緣累的連眼睛都都睜不開了。
模糊的視線裏,顧延山背對着他,佝着腰坐在床邊看着那盞小夜燈。
別再想啦,我們總會結束,總會分道揚镳的。
你的人生中不應該有我的存在,而我的世界也不需要你的可憐。
你不愛我的,你應該是恨着我的,不是嗎。
沈君緣意識深沉,迷迷糊糊地說:“延山哥……”
顧延山回頭看他,臉上寫滿了擔心。
他伸手要試探他的額頭看看他有沒有發燒。
可是還沒觸及他,顧延山就聽見沈君緣喃喃聲。
“再見了……”
為什麽要說再見啊,明明我們還在一起。
顧延山總有一種錯覺,總覺得沈君緣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偷跑掉,然後永遠都不會回來。
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顧延山泣不成聲。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①
第二天沈君緣醒來時,發現身邊的顧延山已經不見了。
他并未抱有一醒來就可以看見顧延山的期待,短暫愣了一會兒,然後起床穿衣。
然而當他打開卧室的門,迎面而來的飯香讓他緩不過來神。
顧延山穿着圍裙,手裏還拿着鍋鏟從廚房裏走出來,笑着問他:“睡醒了嗎?”
沈君緣不知怎麽回他,只是點點頭。
“那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昨晚結束後我給你塗了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