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切又回到吵架之前那樣,彼此再沒提起當天的事,沒有提起委托,沒有提起過田絲絲的過去。田絲絲不說,靳頵珏不提,也算是一種默契。
只是,彼此都感覺到其實有些東西已經變了質。田絲絲雖然回複當初相識時的沒心沒肺嬉皮笑臉,但靳頵珏總覺得,田絲絲正嘗試把二人的距離拉遠。說不出有什麽不妥,田絲絲的行為和說話都好像與以前一樣,但靳頵珏感覺到田絲絲在變,說不出所以然。
田絲絲也許沒改變,變的是靳頵珏。靳頵珏少了責罵田絲絲,多以勸導念着田絲絲做事,因為靳頵珏知道了田絲絲背後的故事,在責備之前,便已自我提醒把怒氣收回。靳頵珏實在不忍心責怪田絲絲了,責怪她既無濟于事,又令彼此關系轉差,何必呢?倒不如苦口婆心,用哄的用唠叨逼使田絲絲就範更好。
相安無事的一星期過去了,靳頵珏一直暗地追查吳天宇,就怕他突然把恐吓的說話付諸行動,雖然這機會很低。靳頵珏翻查了很多心理學的書藉,對比她所搜集得來的資料,吳天宇對田絲絲的恐吓行為,很有機會是因為吳天宇患有癡戀妄想症。以李偲的男友身份自居,多年來持續恐吓情敵,執着要尋回失蹤女友……幸好如蘭蘭所說,吳天宇早被其家人帶到國外生活,雖然還會做出寄恐吓信或謊報委托的行為,但至少不會對田絲絲造成實際上的生理傷害,叫靳頵珏放心一點。
吳天宇的檔案告一段落,田絲絲的呢?靳頵珏翻查的書藉之中,當然有提及到與田絲絲相類似的狀況,然而靳頵珏終究不是心理專業,她再厲害也只能是了解狀況而已,要怎麽治療田絲絲的心理傷痛,事實上還得交由專業的心理醫師處理。只是靳頵珏再次聯絡蘭蘭,細問之下,才知道田絲絲早在那件事發生後不久,被田馳和劉煜帶去給心理醫師治療。也不知該說田絲絲聰明好,還是固執好,她聰明到懂得如何應對心理醫師的提問,對其每一步的治療都似乎暸如指掌。她想的話,可以給予任何心理醫師想要的回答或反應,不想的話,可以完全反向操作,甚至把心理醫師耍得團團轉。
田絲絲太聰明,意志力也太強,甚至連催眠都不管用,因為她意志力夠強,心理醫師根本無法成功催眠田絲絲。
其實有事沒事田絲絲心裏有數,所以說到底,田絲絲不願意被治療,連心理醫師也愛莫能助。心病還需心藥醫,田絲絲的病,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有治愈的可能。
這日偵探社的工作不多,才下午三點多,靳頵珏便把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好了。伸了個懶腰,瞥見田絲絲又在打電動。靳頵珏想了想,與其讓田絲絲留在家打電動,倒不如帶她去外逛逛街,做做運動總比打電動來得有建設吧?
「喂,不如出外頭走走?」靳頵珏對田絲絲說。
田絲絲正投入于游戲的逃亡之中,她所控制的游戲角色正被敵人圍攻,她要在限時內成功脫險方能過關,集中于游戲的田絲絲壓根兒沒聽到靳頵珏的呼喚。
靳頵珏見田絲絲沒反應,便走到田絲絲身旁。靳頵珏看了看游戲機顯示屏,難怪,玩到緊張關頭了。靳頵珏也算識相,安靜地等待田絲絲成功過關後,才拍拍田絲絲道:「出外頭走走?」
田絲絲沉醉于游戲的勝利中,若非靳頵珏拍她肩膀,她便渾然不知身旁有人。
「外頭好熱哇,留在家吹吹風扇不好咩。」田絲絲按進「繼續挑戰下一關」,似乎她并無意放棄打電動。
「我們可以逛商場,商場有冷氣。」靳頵珏奪過田絲絲手中的游戲機,人很好,還幫田絲絲把游戲存檔後才關掉游戲機。
「哎唷,人家還有十一關就『打爆機』了。」田絲絲撅起嘴巴,看來她的「爆機」計劃得順延了。
「還有十一關?讓你這樣打下去還得了?」靳頵珏翻了個白眼,「每天只準玩兩關。」
「啥米!」田絲絲瞪大了眼睛,忙道:「小辣椒大人,手下留情哇!只能玩兩關太痛苦了哇,到喉不到肺哇。」
靳頵珏瞧見田絲絲的傻樣,忍不住嘴角向上揚,道:「看你表現,表現好就考慮放寬限制。」
「怎麽醬……」田絲絲的臉垮下來,怎麽靳頵珏老是限制她打電動啊?明明這幾天都有裝模作樣工作了一下下的,莫非被靳頵珏識破了?
「換衣服,出門去。」靳頵珏下令道。輕輕推了推田絲絲,田絲絲也只好撇撇嘴,便乖乖地上樓去更衣。
靳頵珏倒沒騙田絲絲,真的是帶田絲絲逛商場。商場的冷氣夠強,消暑透心涼。本來不甚情願的田絲絲,在商場逛了一會兒後,好像又對逛街這提議不抗拒了。
消暑了,不感到熱了,但如果能吃杯冰淇淋,從體外涼到體內,那就更爽更痛快了。
走經商場門口,田絲絲瞧見了馬路對面的甜點店,她想起劉煜有帶她到過那家店,那家店的冰淇淋是純手工制,用料新鮮又豐富,冰淇淋的奶香與水果味搭配得宜,是少有的誠意兼美味之作。
發現田絲絲眼巴巴地盯着看馬路對面,靳頵珏會意,便道:「怎麽?想吃甜點?」
田絲絲聞言立即點頭如搗蒜,道:「想吃冰淇淋!」
靳頵珏笑了笑,說:「想吃自己去買啊!」她心知田絲絲的習慣,田絲絲多半不會自己去買,要不指示她去買回來,要不就拉着她一起買,就是懶得自己一個人去。
田絲絲嘟起嘴巴,不過并非如靳頵珏所想懶得去,而是去不了。
「偶沒帶錢包……」田絲絲一臉無辜地說。
「什麽?」靳頵珏愣了愣,她出門時才提醒田絲絲要把随身物品帶上的。田絲絲連錢包都沒帶,那她背包裏裝的是什麽?靳頵珏扶額,無奈道:「這麽說,你是連身分證也沒帶在身上是吧?」
「嘻嘻,身分證很安全地收在錢包之中。」田絲絲揚起天真無邪的笑容。
「我真服了你。」靳頵珏搖搖頭,最終還是與田絲絲走過馬路,到甜點店去了。
靳頵珏對任何類型的甜點都不太感興趣,或許說,她其實不太吃甜的,連冰淇淋也甚少吃。
田絲絲點了一杯藍莓冰淇淋,由靳頵珏付款結賬。靳頵珏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田絲絲喜孜孜地從店員手上接過冰淇淋。張大了嘴巴,正要一口咬下去之際,田絲絲想起什麽,突然就止住動作,形成滑稽的畫面,讓一旁看着的靳頵珏忍俊不禁。
田絲絲倒不在意靳頵珏取笑,問:「你不吃咩?」
「是小朋友才喜歡吃冰淇淋的。」靳頵珏道。
「啧啧啧,可不要後悔,這家店的冰淇淋超-好-吃-的!」田絲絲加重語氣強調冰淇淋的美味,既然靳頵珏不領她的好意,她也不客氣地大口咬下去了。
軟滑綿密,奶香與藍莓味緊扣着,一顆顆的小粒果肉使口感變得更多層次,田絲絲吃得一臉陶醉。靳頵珏看見,真想巴她的頭,好吃也不用這麽浮誇的。
田絲絲吃到一半開始斷續的咳嗽,一開始靳頵珏以為是田絲絲吃太急嗆倒了,但過了一會兒,靳頵珏意識到田絲絲可能是氣管過敏。氣管過敏的人進食冰冷食物便很容易令支氣管肌肉收縮導致咳嗽,所以平日飲食必須注意,盡量少吃會對氣管造成刺擊的食物,例如冰淇淋。
靳頵珏見田絲絲咳不停,便奪過田絲絲手中的冰淇淋不讓她繼續進食。
「小辣椒,想吃也不是這樣的。搶人食物是不對的,搶我的冰淇淋更是大大不對的。」田絲絲哀怨地盯着靳頵珏看,僵持了一會兒,田絲絲又道:「哎唷,還給我嘛,你想吃就再去買嘛。」
靳頵珏挑挑眉,故意道:「我就是要吃這個。」
「怎麽醬……你不是覺得吃別人口水很嘔心的咩!」田絲絲還記得她把靳頵珏吃了一口的馬卡龍塞着嘴裏時,靳頵珏的嫌棄表情。
被田絲絲說中了,其寊靳頵珏仍然覺得吃別人吃過的食物是很不衛生也很嘔心的事,只是把冰淇淋丢掉又好像說不過去,丢掉就像是莫名奇妙發田絲絲脾氣一樣。一時之間,靳頵珏想不出辦法來,就只好出這招了。
靳頵珏吃了一口冰淇淋,微微擡起下巴,從容不迫道:「我這一刻不覺得嘔心。」嗯嗯,不嘔心不嘔心,吃燕窩還不是吃燕子的口水?那麽多的口水都能吃進去了,這冰淇淋小意思!
田絲絲撇撇嘴,配搭着誇張的表情道:「女人啊!就是善變的動物啊!」
靳頵珏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說得你好像不是女人一樣。」
「偶是女孩不行咩!偶是蘿莉不行咩!」田絲絲說罷做了個鬼臉。
靳頵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田絲絲臉皮真厚,都廿幾歲人了,還裝嫩裝萌說自己是女孩蘿莉,實在太可恥了!
正要回嘴,連續數下「呯呯呯」的聲音,吓得途人紛紛掩着耳朵四處躲避。反應較快的田絲絲立刻用力把靳頵珏摟過來,伏在地上用桌椅掩護自己。
田絲絲可以肯定這幾下「呯呯呯」是槍聲無疑,開槍的人應在街道上離甜點店相對較遠的位置。
尖叫聲此起彼落,才一會兒,又接連數聲槍聲。槍聲變小聲了,似乎開槍的人漸漸遠離甜點店的位置,然而慘叫聲卻就在附近而已。沒錯,田絲絲和靳頵珏都透過落地玻璃見到甜點店外的一名路人被槍殺倒地。靳頵珏見到此情此境,不禁往田絲絲的懷中縮了縮,田絲絲把靳頵珏摟得更緊。
大概在場的人也沒經歷過這樣驚險的情況,惶恐與驚慌,甚至腿軟倒地不知所措。突然之間,好像離死亡很近很近,危機感愈來愈重。怎麽辦?槍手會否走過來殺死自己?警察何時會趕到保護衆人?這恐懼再延長數分鐘都是漫長的煎熬,何時才能脫離危險?
相對靳頵珏,靳頵珏雖尚算冷靜但仍控制不住心裏的害怕,田絲絲卻是淡定得很,在別人擔驚受怕之際,她的腦袋卻在分析事件經過,思索着怎樣才能安全度過或是逃離現場。田絲絲不恐懼死亡,若命運要她今天死,她亦能欣然接受。她不畏懼,才能保持理性。她知道她不怕死,但身旁還有靳頵珏,靳頵珏必須安然無恙,不然……不然也不知道如何向爺爺交待了。
田絲絲心裏不停盤算,現在從正門逃出街道絕對是不智的決定,槍手就在街上,而且槍聲愈來愈遠,表示槍手會走進甜點店的機會不高。通常食肆都會有後門的,只是田絲絲也不曉得後門在哪,貿然站起來只會引起注意,在未能确定槍手位置時這樣做,也是過于冒險的。
田絲絲只好拉了拉靳頵珏,讓她躲在甜點店的長木椅下作掩護,田絲絲也跟着躲到靳頵珏身旁。田絲絲雖小只,但在外面的她還是遮擋了靳頵珏大部分的身體。身貼身,這大概是田絲絲與靳頵珏相識以來,最親密的一次。
看見田絲絲認真的眼神,靳頵珏頭一次覺得,原來田絲絲可以很可靠的,心裏有部分恐懼,也随之消除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一點點稍微驚險的情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