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周醫生,太兇了
季厭沒想着哭,但是生理性眼淚不是他能控制的,上面在淌,下面也在淌。
一直沒聽到周離榛的回答,季厭只好不停地問。
“帶我走吧,周醫生,”季厭抽噎兩聲,用力扭頭去看身後的人,“行嗎?”
周離榛捧着他的下巴,鼻尖貼着季厭鼻尖,蹭掉了他臉上的眼淚,說了聲“好”。
終于聽到回答了,季厭心裏吊着的那口氣也徹底松了。
午夜大雨才停,雨霧裏重疊交錯的喘x也漸漸輕了。
季厭不知道最後的時候是幾點,腦子裏閃的都是一格一格的厚重片段,蒙着五顏六色的濃稠濾鏡。
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蕾絲長衫本來就不堪重負,周離榛一扯就碎,黑色碎片灑得滿地都是。
“這件衣服什麽時候拿進去的,嗯?我怎麽沒看見。”周離榛還在糾結這個問題,他确定自己沒看錯,季厭找換洗衣服的時候拿的不是這件。
“是中午,”季厭睜不開眼,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裏抽出來,“中午我就放在浴室挂衣架上了。”
“所以你早就準備好了,是嗎?”
“嗯,早就準備好了。”
……
熱水淋在身上,季厭一個激靈,周離榛幫他清洗。
季厭頭垂着,枕着周離榛肩膀,太累了反而沒那麽輕易睡着,像躺在雲上,被風吹着跑,似夢非夢的,搖搖欲墜,但因為身體太輕了,只能在天上飄着。
有了一點力氣之後季厭睜開眼,看到的是地板上的破碎眼鏡。
周離榛放在洗手池臺面上的眼鏡壞了,這不能怪季厭,臺面有水太滑,季厭剛剛抓不穩,周離榛又沖撞得狠,季厭胳膊不小心碰掉了眼鏡,周離榛也沒注意,一腳就踩了上去。
“周醫生,你的眼鏡壞了。”季厭濕漉漉的手指了指地面。
“壞了就壞了,”周離榛繼續給他清洗,“明天去配新的。”
季厭的視線從眼鏡上移開,去找周離榛的眼睛。
周離榛近視的度數并不高,季厭挨着他,兩個人很近很近,但季厭發現,周離榛看他的時候還是會微微眯着眼,他望不到底。
很累,很疼,手都擡不起來,季厭腦子裏抽了一絲絲縫隙,琢磨着周離榛眼神裏的含義。
是溫柔的,小心翼翼,還有旺盛的欲望,夾着幾分迷茫跟恍惚,應該還有一點別的情緒,季厭看不出來了,也猜不到。
季厭一開始睡得很不踏實,眉頭總是擰着,嗓子是啞的,鼻子不太通氣,只能張着嘴呼吸,吐出的氣息有些重。
周離榛先去藥房拿了消腫的藥膏,給季厭上好藥之後也上了床。
單人病床睡兩個男人很擠,兩個人都側躺着,胸膛貼着後背。
這一夜又長又短,周離榛第二天很早就起了,開始整理不能入眼的病房跟浴室。
馮石晚上在市區發廊旁邊的賓館住了一宿,一回來就看見周離榛正在擦玻璃,納悶他為什麽大清早擦。
周離榛聽出那個讓人厭惡的腳步聲,也聞出了煙味,頭都沒回,冷着聲音甩過去:“滾。”
馮石罵罵咧咧又走了,丁雲早上來病房打掃衛生的時候,周離榛已經把所有需要清理的地方都處理幹淨了,她進門後就象征性拖了拖地。
在周離榛面前,丁雲一聲不吭,最後是揣着一肚子八卦走的。
哪怕是睡着了,季厭還是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像是被石頭敲碎了一樣,尤其是後面,迷迷糊糊翻個身也得用掌心拖着腰,周離榛在旁邊看着,也伸手拖了一把。
季厭睜開眼,咕哝一聲,沒醒,又閉眼睡了。
夏天的被子薄,能撐出身體的曲線。
季厭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瘦得皮包骨,這段時間長了點肉,又因為天天跑步運動,周離榛還記得觸感,黑色布料掐出來的那截兒腰很窄,也帶着力量的勁兒。
周離榛不知道季厭做了什麽夢,季厭翻身之後嘴唇動了動,漏出幾聲哼。
“怎麽了?”周離榛彎腰,耳朵湊到季厭唇邊,想聽聽他的夢話。
“帶我離開,”這次他聽清了,季厭說,“周醫生,帶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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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厭徹底醒過來已經是傍晚,太陽都快落了,睜開眼沒看見周離榛,心裏空落落的,還有點不舒服的酸。
但心理上的空蕩感沒占太久時間,因為身體上的痛感才是最直接的,季厭下床都嘶着涼氣。
浴室鏡子裏的人兩只眼睛都腫着,嘴角也破了,撩起衣服一看,從上到下各種深深淺淺的痕跡,肩頭鎖骨有牙印,哪哪都疼,季厭罵了兩聲,摁了摁腰側的一塊青,疼得他倒抽了口氣,又罵周離榛不是東西。
夏天衣服本來就遮不了多少皮肉,季厭換了身長袖長褲,周離榛還沒來,他一個人愣愣地坐回床上,腦子裏開始複盤昨天晚上的一切。
不過只開始回憶了一個片角,季厭就覺得渾身發燙,心髒也是麻的,深呼吸半天之後才繼續“查漏補缺”。
周離榛生日之前他還信誓旦旦,想着第一次上床就要把周離榛完全拿捏住才行,結果昨晚上他才是任人拿捏的那一個,像個剛和好的面團,被周離榛搓來搓去,搓出各種形狀。
季厭心裏憤憤的,對于沒能掌控好局勢有些懊惱,但他很快就釋懷了。
周離榛應該是爽的,要不然不可能那麽多次。
最重要的一點,在他求周離榛帶他離開瘋人院的時候,周離榛同意了,雖然只是輕輕的一聲“好”,總之結果是好的。
他的計劃就要成功了。
周離榛重新配了副眼鏡,又在9樓給母女三人做了一個小時的治療,結束後還特意去了趟監控室,拎着兩條好煙,都散給了保安。
他們果然還沒發現310的監控壞了,周離榛借口說要拷貝視頻,保安笑眯眯捏着煙盒就要出去抽,讓他随意。
周離榛連帶着前一天的監控視頻也删了,又報了修。
來報修監控的并不只一個病房,保安都習慣了,并不當回事兒,随手從桌子上抽出一個報修本,讓周離榛做了報修登記,然後說過兩天應該會有人來統一維修安裝。
吃晚飯的時候周離榛才來,小廚房的菜已經送來了,季厭嗓子疼,沒胃口,捧着碗湯小口小口喝。
聽到滴的開門聲,季厭捧着碗回頭看,他眼睛還腫着,連帶着視線都有些沉,得用力睜着眼才行。
周離榛走到餐桌邊,手指貼着季厭紅腫的眼皮摸了摸:“還疼嗎?”
“疼,”季厭埋頭喝了口湯,鼻子裏哼哼了兩聲,因為難受,屁股也挪了挪,接着控訴,“可疼了,周醫生你太兇了,一點兒都不溫柔。”
昨晚周離榛是想停的,也應該停,畢竟季厭是頭一回,但不知道怎麽的,心裏有個地方總是莫名堵得慌,亂亂的,到最後就不能自控了。
周離榛現在又開始後悔自己忘了分寸跟力道,又摸了摸季厭眼尾,像安撫小孩兒一樣說:“下次不兇了,晚上我再給你上藥。”
他這一句話說得特別自然,臉色都不變一下,季厭又挪了挪屁股,眼睛不自在地開始亂瞟,最後擡頭盯着周離榛鼻梁上的新眼鏡。
這次的眼鏡框是銀邊的,鏡片也比之前的窄了一點,襯得周離榛多了幾分斯文跟沉穩,反而掩住了幾分真實。
這個眼鏡很唬人,季厭想,明明周離榛有些時候一點都不斯文,一點都不沉穩。
“配新眼鏡了?”他問。
“嗯,”周離榛往上推了推眼鏡,換了新的鏡片他還有些不太适應,“昨晚的那個不能戴了,已經徹底壞了。”
周離榛一提昨晚,季厭心髒又是猛地一跳,好像誰往他心口上砸了一下,他穩了穩呼吸,擡手摸了摸脖子。
脖子也疼,尤其是後頸,周離榛好像特別愛叼他脖子後面的那塊軟肉,像狼叼着獵物一樣。
季厭摸後頸,周離榛也在他後頸上捏了捏,手指還故意貼着那塊被咬的地方壓了壓。
“嘶,疼。”季厭擡了擡肩膀,但沒甩開周離榛的手臂。
周離榛掌心貼着季厭後頸那不動,坐在季厭身側的椅子上。
“多吃點東西,早上跟中午就沒吃吧。”
“我不餓,”季厭不喝湯了,把湯碗推遠了一點,語氣裏帶着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埋怨,“我下午醒的時候你不在。”
“我去市區配了新眼鏡,回來的時候你還在睡,下午有個治療,我就去了9樓,治療結束又去保安室報修了監控。”
周離榛看着季厭,一一說着自己一天的行程。
季厭也就随口一說,沒想到周離榛回答得那麽認真。
“還沒吃飯吧?”季厭轉移了話題,把新的碗筷遞給他,“趕緊吃。”
周離榛确實餓了,收回搭在季厭頸後的手,中午季厭一直在睡覺,他也就沒吃幾口,接過碗筷,先給季厭夾了菜。
季厭雖然沒有胃口,但還是陪着周離榛一起吃,邊吃邊問:“監控什麽時候來修?”
周離榛說:“保安說統一報修,估計得過幾天。”
季厭:“那這幾天呢?”
周離榛往牆角那瞅了眼,扭頭望着季厭:“沒了監控,挺好的,方便。”
那天之後,季厭連歇帶躺三四天才覺得身上徹底清爽利索了。
跟接吻不一樣,跟暧昧試探不一樣,現在他跟周離榛之間的關系發生了本質的變化。
監控有一周都沒人來修,好像他們都忘了,沒有監控,确實方便,周離榛變得肆無忌憚。
季厭又睡了周離榛房間裏的定制床墊,比病房裏的單人床舒服太多,哪怕是兩個人也可以随意翻身打滾兒。
周離榛窗邊的草葉小動物換了一撥又一撥,不是被季厭不小心捏壞了,就是被晃動的手臂拍出了窗外。
最後周離榛把責任都推給了季厭,磨着他重新編新的。
周離榛像頭發.情的雄獅,特別沉迷,季厭一半時間清醒一半時間混亂,分不清何年何月。
季厭總有種感覺,他下一次一定會死在周離榛手裏。
不知道是哪一回,季厭從周離榛鏡片後的眼睛裏,感覺出了一絲常理來說不應該存在的情緒,周離榛跟他做的時候,帶着壓抑隐忍的怒。
壓抑理解,隐忍理解。
可怒,從何而來?
【作者有話說】
元旦快樂呀寶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