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號……”泓世嘴裏說着,眼睛盯着每家院門口的牆上,去尋找三十三。走了一段路,終于發現了三十三號。
泓世仿佛在黑暗中尋到了光明,咧着已經凍僵的嘴巴,小跑到院子的門旁擡頭喊道:“小川!”
他低頭一看,門是被從外面鎖上的。
“操!”泓世失望般的吐出了自己心中的怒氣。
他戴着墨鏡朝天上看去,雪花零零散散的飄了下來,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肩上和雙腳已經濕透了,此時,他認為這是他做過最喪心病狂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般狼狽過。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一直等了兩個小時,天開始黑了,賴小川還沒有回來。
“兩分鐘後你再不回來,我就回去了!”泓世發狠說。
一秒之後,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了賴小川門口,賴小川和甄叔說說笑笑的提着剛購物回來的東西下車,賴小川擡眼就看見有點狼狽的泓世,聳着肩膀站在自己家的門口。
“泓……”賴小川眼睛忽然濕潤起來,她有點意外。
泓世朝他笑了笑,說:“你再不回來,我可就凍死在你家門口了!”他又眯着眼仔細瞧了賴小川的臉說,“你臉上的傷怎麽還沒好啊?”
賴小川擡手碰了碰臉。
甄叔問:“小川,他是……”
賴小川回答:“我……朋友!”
泓世把眼睛取了下來,趕緊接話:“男朋友!”
甄叔看着凍的青紫的泓世的臉,驚喜的喊:“泓世?就是哪個……”
甄叔看向賴小川,賴小川只好點了點頭,她知道甄叔的驚喜在那裏。
“趕緊進去吧,不然我家門口又多了具屍體。”說完賴小川開鎖進院。
甄叔拉着泓世笑嘻嘻的走進了院。
賴小川進屋就燒水,把電暖爐打開。甄叔盯着泓世看,泓世被看的很是尴尬。
“甄叔,別拉着他看了,你眼睛該換一換目标了!”賴小川說。
甄叔趕緊松開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感嘆道:“真人好看!太好看了!”
泓世沖着甄叔尴尬的笑着,賴小川蹙着眉頭看向甄叔,
甄叔看出氣氛有點尴尬,想了想,就說:“我先走了,明天接你們去我家吃飯,泓世,明天我做好吃的給你吃!”
泓世點頭答應。
甄叔又看了一眼泓世,擡着自己的大圓臉盤沖泓世笑了笑就出了門。
甄叔離去後,泓世這才輕松了一點,賴小川給他端來一杯熱水,泓世雙手握着水杯四處環顧了一下。
他看見靠牆的桌上的四個遺像——三個人和白色貓,他放下杯子點了三根香,拜了拜。
泓世看着滿牆的的獎狀,就說:“這麽多!”
“是誰告訴你的?”
甄子平!”泓世馬上回答。
她暗暗下決心,回到上海一定把甄子平打個半死才能解氣,在賴小川心裏甄子平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之後倆人就面對面非常嚴肅的開始快問快答。
“你來幹什麽?”賴小川問。
“找你啊!”泓世答。
“找我幹什麽?”賴小川問。
“做我女朋友!”泓世答。
“你不是有女朋友?”賴小川問。
“現在沒有了!”泓世答。
“好馬不吃回頭草,我之前向你告白,你可是斬釘截鐵的拒絕掉了!”賴小川問。
“我現在不是風雪無阻的來找你嗎?希望你給我這匹馬第二次機會!”泓世答。
“我受傷的心還沒有愈合,第二次機會很難給!”賴小川說。
“那我努力一下!”泓世答。
“你什麽時候走?”賴小川問。
“就看你什麽時候受傷的心愈合!”泓世答。
泓世走到了自己素描畫前面,說:“應該會很快愈合吧!都把我供起來了!”
賴小川撇了撇嘴,擡手把泓世的素描給拽了下來。
“你拽下來幹什麽?貼在牆上挺好的!”泓世說。
泓世再往相框中看去,忽然發現一張兩個穿着和服的女人的照片,他指着照片說:“左邊穿和服的女人是我姥姥!”泓世驚訝的看向賴小川。
“你姥姥?那是我姥姥。”賴小川冷笑道。她知道泓世現在是無所不用奇招。
“真的是我姥姥?”
賴小川愣了愣,似乎泓世沒有亂說。
賴小川又說:“我姥姥說左邊的是她年輕的好朋友,是個日本人!”
泓世趕忙接話:“我姥姥是日本人。”
賴小川有點理不清當前的情況,又說:“你姥姥不是在法國嗎?”
“對啊!住在法國的日本人,天海佑霖是我侄子,他是地道的日本人。”
賴小川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似乎沒有給她多大驚喜,相反好像是驚吓。
泓世喝了一口熱水,感嘆道:“緣分,親上加親,我得趕緊和我姥姥說說!”
賴小川苦着一張臉,看了一眼照片,又上下打量了濕漉漉的泓世。
泓世低頭看了看濕透的運動鞋,慘兮兮的說:“真的冷死了!”
賴小川打電話給甄叔,讓甄叔送來了幾套甄子平的衣服和鞋子給泓世穿。
吃完晚飯後,賴小川指着剛收拾完的姥姥的房間說:“你今天将就睡我姥姥的房間!”
泓世帶着恐懼的眼神看着賴小川,賴小川剛要走,泓世問:“我要睡你……”
泓世停頓了幾秒,像流氓一般看着賴小川。
賴小川吓得搖了搖頭:“不行!”
泓世趕緊解釋道說:“我要睡你房間!”
賴小川反問:“我睡哪?”
“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睡自己的房間,反正我不介意。”
賴小川走向自己的房間,泓世跟在後面,經過賴小川姥姥、爸爸、媽媽的遺像前,他略帶害怕的神色笑着向三張照片招了招手,一直保持笑容的三張照片似乎也對他笑。
泓世不敢再看去,趕忙轉過頭跟着賴小川走向她的房間。
賴小川打開自己的房間,說:“只能睡覺,不能碰東西。”
泓世用眼睛掃了一圈貼滿賴小川的畫的房間,回答:“好!”随後他就走了進去,躺在了床上。
過了一會兒,賴小川拿着一暖水袋走了進來,擡手扔給了躺在床上的泓世,泓世笑着說:“謝謝你!”
賴小川轉身關門。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雪還在下,賴小川用榨汁機打了一杯豆漿,出門,去旁邊的老劉家買了肉包子和油條。
回來後發現泓世還沒有起來,她偷偷的推門打開一條縫,發現泓世還窩在被子裏,她輕輕的關上門後,自己坐在桌子前吃了起來。
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賴小川又去開門,她走近泓世床邊,低頭就發現泓世睜着眼睛在發呆。
“你都醒了怎麽還不起床?”賴小川問。
“太冷了,我真的沒有起床的勇氣!”泓世裹着被子,只露出五官,泓世繼續說,“我感覺我頭都凍都好痛!”
“那你繼續睡,我要去澡堂子。”賴小川扔出一句話就把門給關上了。
“我也去!”泓世趕緊起身,邊哆嗦着身體邊穿上衣服。
“太冷了!”泓世說着打開門就發現桌上有早飯,他笑着坐下來就吃,然後問:“你做的?”
賴小川拿着一籃洗浴的東西,提着一袋換洗的衣服說:“我去澡堂子!”
泓世伸手拉住賴小川的胳膊,就說:“洗澡?那我也順便洗洗!”泓世說完就回屋拿東西。
倆人一左一右打着把黑傘踏着雪就往澡堂子走去。
杏鄉沿路上都沒見幾個人,白茫茫的一大片,把矮矮的房子、院子都罩了起來,泓世就問:“你們這沒多少人啊!”
賴小川說:“不多也不少!住在這的都是老人家,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
“挺好,這樣我就不用帶口罩了!”泓世繼續說,“我要單間浴室!”
賴小川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回道:“單間啊?我們這有黃金單間,VIP中的VIP。”
“那就好!”泓世說。
倆人來到‘杏鄉大澡堂’門口。
泓世把傘往上擡了擡,仰頭看了一眼‘杏鄉大澡堂’的木質牌子,五個大紅色的的字已經褪色,木質牌子邊角開始又腐爛的跡象。
倆人走進去,看電視織着毛衣的收銀臺大姐擡眼看了賴小川,又瞥了一眼走在賴小川後面的瘦瘦高高的男的。
賴小川把手裏的兩張澡票放在了大姐面前的桌子上,大姐從抽屜裏拿出了兩把鑰匙也放在了桌子上,賴小川拿起鑰匙就拉着泓世朝裏面走去。
穿着紅羽絨服的收銀臺大姐停下手裏正在織的毛衣,蹙着眉頭歪着頭在思考着什麽。
泓世被賴小川突如其來的拉扯搞得踉跄的幾下,郁悶的說:“給她兩張票就行了嗎?我黃金單間不用加錢嗎?”
賴小川從泓世手裏拿過黑傘放在一邊,遞給他一把鑰匙後,說:“我們都是黃金單間!”她把洗漱的東西遞給泓世又說,“祝你洗浴愉快,一個小時之後見!”賴小川喜滋滋的進了寫着‘女’的門裏。
牆上大紅色的‘男’字被人寫的歪歪扭扭,依然站在外面的泓世莫名覺得有點不太對,他看了眼手裏提着的東西,擡眼又看了一眼用厚厚布簾子擋住的門,他從心底不想進去。
已經脫掉羽絨服的賴小川忽然又鑽了出來,她看着站着不動的泓世,用寬慰的語氣說:“你今天不洗,可就沒有洗澡的機會了,在家洗澡會很冷!”話完,賴小川又鑽了進去。
泓世想了想,掀開布簾子就進去了。
不太大的房間四周全是櫃子,中間放着幾張皮質躺床,從裏面偶爾走出幾個光着身體的大叔。
他看着眼鑰匙上的數字,找了自己的櫃子,把東西放在櫃子裏後,衣服也不脫,就進到裏面看了看。簾子裏面白霧漫漫,夾雜着人身上的污氣,他這才發現根本沒有單間,有幾個大爺在冒着煙的通池裏安逸的泡着澡,淋浴下還有幾個人正向原始人一樣相互搓澡。
他回他櫃子旁,思考着要不要洗這個澡,想到賴小川說的話,他嘆了一氣,開始脫起衣服。
泓世快速洗完後,就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跑了出來。他用毛巾擦了擦頭發,擡眼就看見穿的花花綠綠的棉襖的七八個大媽和阿姨,圍着收銀臺唧唧咋咋的讨論着什麽事情。幾人打眼看見擦着頭發剛出來的泓世,就向見了花朵的蜜蜂一般蜂擁而至,張口就問:“你是(si)那個演電視(si)劇的嗎?”
泓世立馬把白色毛巾蓋在自己的頭上,雙手拽着毛巾的兩頭,低頭左右看着面前的阿姨們,阿姨們一臉笑意的問:“是(si)不是(si)呀?”
“不是(si)不是(si),”泓世學着阿姨們喊道。
坐在櫃臺裏面的收銀員阿姨笑眯眯看着。
提着籃子出來的賴小川剛把傘拿到手裏,擡眼就看見高高的泓世屹立在阿姨中間,她趕忙走到旁邊。
圍着的幾個阿姨擡眼瞧見賴小川向她們沖過來,幾人立馬各自呈鳥散開。
泓世很是意外,賴小川拉着他就走出了杏鄉大澡堂。
後面的阿姨們伸着頭看了出來。
泓世一手拽着毛巾,另一只手被賴小川拽着。他看了一眼倆人拉在一起的手,笑着跟在賴小川後面。
倆人剛一出來,賴小川就把手松開了。
“吓死我了!”泓世摸着胸膛說,“她們好像怕你!”
“是怕我的頭上的光環!”賴小川自嘲說着,順手就把傘給打開了,泓世接過傘:“我來!”
倆人打着傘并肩走在雪中。
賴小川口裏的‘光環’是她是個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