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頵珏走到浴室,看着鏡子的自己,臉容憔悴。洗澡,洗了一個很漫長的澡,洗得手指開始被水浸得破皮了,靳頵珏才關掉花灑。也許靳頵珏該明白,或者一切都不假,只是都不能成真。代入田絲絲的角色,靳頵珏會明白,田絲絲不會願意成為一個第三者,而且現在的田絲絲,還沒恢複自信吧。靳頵珏想,田絲絲需要時間來恢複,她也需要時間來解決問題。既然認清了自己的心意,那就努力想辦法解決問題吧。

換上便服,暫離偵探社,給大家一些真正的獨處時間,對田絲絲好,也是對自己好。

下樓看到田絲絲不在客廳,回頭一看,原來在後花園為她的花花草草除蟲。

靳頵珏敲敲門才打開門道:「劉大哥說,疑犯已經落網,不過因為被捕時作出反抗,有警員開槍制止,疑犯中槍留醫,還沒能錄取口供。劉大哥晚一點會把小報告傳到偵探社的電郵去,他想你看一看,甚至作一些補充。」這話是劉煜那通電話告訴她的,當下沒轉告田絲絲,想不到現在被用來成為打開話匣子的理由。

田絲絲看了看靳頵珏,點點頭道:「喔,好。」

「我出門一會兒,你別離開偵探社。」不能讓田絲絲一個人出門,就只好自己出門吧。還是會怕吳天宇來找田絲絲麻煩,畢竟還沒有吳天宇的确切消息,他會做些什麽,沒有人知道。有些事情不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偶爾也會感到無力。靳頵珏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像田絲絲那樣看得開,不害怕未知的危機,一切順其自然,現階段的她的确做不到。因為她會怕會擔心,對未知的狀況會恐懼。只是靳頵珏也不知道,其實田絲絲也會怕,只是所懼怕的事項不一樣罷了。

靳頵珏抓起包包就出門了,田絲絲看着靳頵珏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嘆了口氣,蹲下來輕輕撫摸天堂鳥的葉,幽幽地說:「換我向你說對不起了。對不起,靳頵珏。」既然不能給她什麽,心裏仍然無法為她空出位置,不如衷心地給予祝福。有另一人可以全心全意去愛她,也是一種福氣吧。田絲絲看得出來,那個安東尼是真心真意地愛着靳頵珏,所以才給她自由,然後在背後默默關心着。

有時候田絲絲也會問自己,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肯放下過去,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肯放過自己。偶爾會恨,偶爾會怨,偶爾會沮喪,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以為放下了,夢裏又會看到李偲。夢裏的李偲常常問她:「為什麽不相信我?你知道我冷嗎?我嘴巴、我鼻腔充滿海水的時候,我還想着你。為什麽你要那麽殘忍?我很愛你,你知道嗎?」始終放不下,心裏的傷卻無法分享。

對李偲愧疚,仍能撐得下去,如果再多一重愧疚,對靳頵珏愧疚,破壞別人的幸福,田絲絲也許承受不了。從那天開始,田絲絲注定只能用她的一生換李偲的一生。至少,她覺得這是不能逃避的命運。

離開偵探社後,靳頵珏又來到那個曾經讓她跌到山坡下的地方。這山路好一陣子沒經過了,依舊純樸,與城市的繁華格格不入得很舒服。

靳頵珏想起那小小的人兒竟然背着她爬上山坡,那小小的人兒原來是個大力士,用腳踏車載她回家,一連串的運動也臉不改容。還記得,那小小的人兒是那麽貼心為她處理傷口。

想起抱着田絲絲的溫暖感覺,靳頵珏想再抱一次。不曉得要再次擁抱,要不要再摔一次才可以得到。

走出山路小徑,又回到城市的繁華之中。紅磚地閃着太陽的光,快踏入秋天了,依然烈日當空。

靳頵珏到了一家咖啡店,點了一杯卡布奇洛,坐在玻璃窗旁看着人來人往。坐了一會兒,兩個女生迎面而來,走到靳頵珏身後的位置坐下。

兩女生說話的聲音頗大,靳頵珏能清楚聽見她們的說話內容,被逼着聽八卦,其實挺無奈的。靳頵珏拿起杯子,正要一口喝光咖啡提早離開,卻聽到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

一女生說:「我就說她是變态,明明是女的還要愛一個女的,還好那人沒被她成功追到,不然就慘了,都不想想別人父母的感受。」

另一女生回道:「何止不想父母感受,還不顧我們的觀感呢!我就說那女的不會答應跟她在一起啊,人家以前喜歡男的,怎會轉而喜歡同性呢?搞不好那變态根本沒搞清楚什麽是姊妹淘,什麽是愛人吧!反正看到她追女生,想到她跟另一個女的搞在一起,我就覺得嘔心死了!」

靳頵珏聞言不禁愣住,是她不正常嗎?不就是愛上一個人嗎?只是剛好那人跟自己是同一個性別。為什麽要這樣對別人評頭論足呢?靳頵珏可一點都不覺得這樣是變态或是嘔心,她覺得田絲絲很好啊,就算田絲絲真的只喜歡女的,又有什麽所謂?靳頵珏愈想愈生氣,也許她已經忘記了,當初她也有着厭惡心理,不喜歡田絲絲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田絲絲與其他女的混在一起,她看了覺得不舒服。當然,事過境遷,人和事都有所改變,心态這回事,也是有很多變化的可能性。

靳頵珏又想,她還沒把愛說出口就被田絲絲拒絕,會不會是田絲絲顧慮到她的情況?不想她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不想她背負罵名,所以田絲絲選擇放棄?

或者暫時回到朋友的位置吧,不要給田絲絲壓力,也争取時間來處理與安東尼的感情。想到安東尼,靳頵珏也有點糾結。安東尼沒有什麽不好,疼愛她、包容她、支持她……靳頵珏會忙到把自己的生日忘記,安東尼卻總是悉心安排驚喜。雖然還是會吵架,但是吵架以後,幾乎都是安東尼主動和好的。聽說那個在戀愛中示弱的人并不代表軟弱,只是他更愛對方一點。所謂一般男友會犯的錯誤,安東尼都甚少犯,也許唯一的缺點是,靳頵珏對他的喜歡還不夠吧。如果沒有出現田絲絲,如果沒有發現到田絲絲的好,或者靳頵珏便會與他共諧連理。

一些外來的刺激,讓人看清楚自己的需要,也是一件好事。但要真正把這事完滿解決,要處理的問題卻很多。

靳頵珏離開咖啡店,她決定分擔田絲絲的壓力,她就裝作改變主意吧。

買了兩罐可樂和一包急凍雞翅回去,靳頵珏記得田絲絲嗜甜,那甜得要命的馬卡龍也可以一口吃下也誇好吃,真的服了她。她想,田絲絲應該會喜歡可樂雞翅的吧。可是甜是這樣咽下去,苦也這樣咽下去,靳頵珏想深一層,也心疼田絲絲。

回到偵探社,田絲絲不在樓下也不在後花園,靳頵珏有點着急,怕田絲絲出外頭了。連忙擱下東西,跑到樓上去,還好,田絲絲在床上睡得正香,靳頵珏舒了口氣。看着田絲絲的睡相,靳頵珏突然有一種想要守護她的強烈感覺,想讓她在每一個晚上都能安穩地睡着,每一天都能由衷地笑着。靳頵珏偏偏頭,或者第一步,是要田絲絲放下戒心接納她。

田絲絲醒來的時候,靳頵珏已快完成可樂雞翅這道菜了。看靳頵珏一臉的輕松,似乎已經消化了她的說話。能在短時間內想通,田絲絲有點慶幸也有點失落。慶幸靳頵珏其實沒有陷得很深,所以很快就能想通,卻也因為原來靳頵珏并沒有愛得很深而有點失落。怎樣也好,達到自己的目的,田絲絲總該開心吧。

「嘩,我聞到有好吃的東西哇。」田絲絲笑着用她一貫又誇張又輕浮的口吻說。

靳頵珏扭頭看了看田絲絲,帶着微笑說:「聽到超級市場的嬸嬸說用可樂煮雞翅特別好吃,想說我也試試看。」靳頵珏笑,是因為看到田絲絲不像中午時那樣決絕與嚴肅,那個嬉皮笑臉的死小孩又回來了。

「嗯哼!可樂雞翅就是好吃!那嬸嬸真識貨。」田絲絲笑道。

「姓田的,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對不對?」靳頵珏問。其實除了很好的朋友,也可以是很相愛的戀人,或是很相親的家人。

田絲絲偏偏頭,保持着笑容,理所當然地說:「廢話!這答案只能是對的嘛。」對的答案,可是田絲絲的心好像被一根幼小的針刺中,不是鈍痛的感覺,是拉扯的痛感。輕輕的,若有似無,你發現針的存在,但好像不拔掉也不會有很大的影響,只是不定時有種刺痛,偶爾流幾滴血。

「煮好了,你幫我拿墊子放在桌上吧。」靳頵珏端起鍋子說。待田絲絲放好墊子,靳頵珏便提醒道:「別靠太近,很燙。」

放好鍋子,田絲絲正好遞上碗筷,靳頵珏笑說:「你也太心急了吧!只弄好一道菜就想開動了?」

田絲絲愣了愣,才發現電飯煲開着,飯還沒煮好呢。

「好吧,餓了你先吃。但別吃太急,剛煮好很燙的。」靳頵珏又提醒道。說罷,便轉身繼續處理其他菜色。

田絲絲看了看靳頵珏,又低頭看着那一鍋可樂雞翅,這一窩甜甜的東西,是靳頵珏特意煮給她的吧,靳頵珏又不吃甜的。再擡頭看向靳頵珏忙碌的身影,田絲絲呼了口氣。謝謝你的溫柔,燃亮了黑暗,溫暖了寒冬,卻不打擾那小小的宇宙。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這兩天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因為需要時間處理,影響到更文,不好意思。

謝謝你如此溫柔 捧着愛靜靜等侯

我的雙手 其實同樣在顫抖

但我能給你什麽 我只是一個他遺忘的我

心被一掃而空

謝謝你如此溫柔 點着笑容的燈火

只溫暖而不打擾我的寒冬

還沒決定往哪走 才所以不能答應你陪我

怕你會變成我

我會把你 種在我心中

也許某天 會終于再次長出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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