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多時的事,原來一旦下了決定,就算決定多殘忍多叫人難過,還是會有一絲痛快,一絲如釋重負之感。現在的田絲絲有這種感覺,心痛,但帶着一絲快樂。

關掉耳朵,不去聽樓下的人談論什麽,田絲絲側卧在床上,拿着靳頵珏買給她的手機,發了一條短訊給劉煜。按下「發送」的一剎那,田絲絲覺得,一切都結束了,塵埃落定了,以後就不用再掙紮與拉扯了。離開比留下容易,留下需要太多勇氣了。

把手機扔到一旁去,田絲絲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起了第一天與靳頵珏見面的情況。記得當時的靳頵珏臉上不期然流露出的嫌棄,田絲絲想着想着,嘴角就勾起來,多直接的一個人,連厭惡都藏不住。靳頵珏不像田絲絲,不像她那樣擅于演戲。正如靳頵珏不懂掩飾憎惡,她也不懂埋藏喜愛。那麽溫柔的愛,不打擾田絲絲的孤獨,卻讓田絲絲獲得溫暖。小心翼翼的愛,很容易讓人疲憊,也不持久。若是如此,田絲絲寧願把這份愛交還。

忽爾聽得有人經過樓梯的聲音,田絲絲坐起來,便見靳頵珏已走到沙發床旁邊,正注視着她。

「怎麽你也上來了?」田絲絲裝作若無其事,站起來走到欄杆旁,輕輕靠着欄杆看下去,安東尼正準備食材。靳頵珏也跟着田絲絲的腳步走到欄杆旁,就在田絲絲的右手邊,靜靜地看着田絲絲。

田絲絲扭頭看了看靳頵珏,便把視線轉到安東尼身上,道:「欸,你眼光很好,他真的很不錯呢。」

「是嗎?」靳頵珏凝視着田絲絲,想窺探田絲絲說話的真僞。

「你看他,彬彬有禮、大方得體,還會下廚,貼心又溫柔……而且還是混血兒中混得好看那一款呢!叫很多女生羨慕你。」似乎在田絲絲的眼中,也有一份向往。

靳頵珏偏偏頭,問:「那你呢?」

「我嘛……」田絲絲笑了笑,目光依然投放在安東尼身上,「我也挺喜歡的,哈哈。」

靳頵珏看着田絲絲的笑容,竟分不出真僞。這個笑容,看起來是發自內心,并不虛假。

曾經有一位作家說過:「遠離說謊的方法是,全心全意地堅信你自己。也就是說,更多地欺騙自己,而非其他人。」說一個謊言,讓自己完全信服,讓自己相信它是真正存在,因為它在心中已轉變成事實,再說出口,就不再是謊言而已。田絲絲自我催眠,但願就算不能完全忘懷,也能放下這一段。

看着安東尼認真地為靳頵珏制作菜色,田絲絲想起了剛才安東尼跟她說的話,而安東尼說話時的誠懇與認真,讓田絲絲沒有拒絕的理由。

作見證,不用多想就知道安東尼所說的是怎麽一回事。田絲絲扭頭看向靳頵珏,終于對上了靳頵珏的目光。

「如果你要結婚了,我一定要當你的伴娘。」田絲絲帶着微笑說。

靳頵珏皺起眉頭,不發一言,只安靜地看着田絲絲,等待她說出下一句話。

田絲絲的笑意更濃,亮出整齊的牙齒,帶點痞子氣道:「我不會砸你的場子也不會搶新郎或新娘的,我可以什麽都不做,乖乖的。」田絲絲想,當伴娘也不錯,總算曾經一起踏上過紅地毯,接受過親友給予的祝福。盡管新郎是別人,盡管被祝福的也不是自己。

靳頵珏的臉冷下來,毫無語調回道:「我不要你當伴娘。」不可以,要當就當新娘,當伴娘什麽的都是廢話。不然,就決斷一點,連朋友也不要當。邀請一個自己愛着的人或是自己愛過的人出席婚宴已夠滑稽了,請來當伴娘、當姊妹,更是件可笑的事。靳頵珏不會這樣做,絕對不會。

「是這樣喔,哈哈哈哈。」田絲絲笑起來,伸了個懶腰,道:「我睡一會兒,吃飯叫我起來哇。」說罷,便躺回床上,背向靳頵珏。

靳頵珏看着田絲絲,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老鼠,田絲絲就似烏龜,真是老鼠拉龜──無從下手。回頭看了看安東尼,這爛攤子,該如何收拾是好?

不打擾田絲絲自閉,靳頵珏下樓去,卻也沒有與安東尼交談,也許是怕洩底。走到書桌前坐下,佯裝勤勞的小蜜蜂,翻開文件看完又看,卻沒只字走進腦袋。

好不容易熬過了兩小時,門鈴就在此時響起來,靳頵珏皺了皺眉頭,奇怪,這個時間點為何會有訪客?

門一打開,看到來人是劉煜,靳頵珏愣了愣才回過神道:「劉大哥?怎麽連你都來了?不是要查案子,最近都不太有空嗎?」

「絲絲說有好吃的,讓我一起來吃飯。我見手頭上的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便讓自己準時下班休息一下。」劉煜笑了笑。

田絲絲約劉煜來幹什麽?靳頵珏想不到原因,卻隐約感到一個危機正在逼近。如果可以,靳頵珏還真想逃之夭夭,什麽都不管。

劉煜到訪,田絲絲也起床了。過一會兒,安東尼也完成所有菜色,邀請大家品嘗他的廚藝了。

「欸,他做的菜比你做的更好吃耶!你要檢讨一下了,哈哈。」田絲絲吃了一口排骨便得出這個結論,笑着調侃靳頵珏,就似以前那樣,故意戲弄靳頵珏,要看她生氣的模樣。

可是靳頵珏沒有生氣,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拿過盛着湯的碗子,默默喝了幾口湯。

「田小姐喜歡就好。」安東尼笑容燦爛,廚藝獲得誇獎,他顯得高興。

餐桌上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尚算不俗。劉煜與田絲絲閑話家常,不時邀請安東尼加入話題,好像這一頓飯,只有靳頵珏不屬于這裏。

靳頵珏吃了幾口,實在沒有胃口,便放下碗筷。安東尼見狀,便緊張問道:「珏,你不吃了?」

「吃飽了……」靳頵珏小聲地說。

安東尼以為靳頵珏在鬧脾氣,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有明确的表示,靳頵珏才不高興。安東尼笑起來,也跟着放下碗筷,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握在手中。

「我有一件事要宣布。」安東尼站起來,認真地看着靳頵珏,突然就單膝跪下來,誠懇地問:「靳頵珏,你願意嫁給我嗎?」

靳頵珏瞪大了眼睛,耳邊響起田絲絲的聲音:「如果你要結婚了,我一定要當你的伴娘。」靳頵珏恍然大悟,扭頭看向田絲絲,難以置信地說:「你……一早知道了?」

田絲絲勾起微笑,輕輕點頭當是回答。靳頵珏徹底蒙了,有種說不出的苦澀梗于喉中,吐不出也吞不下。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場精心的布局嗎?田絲絲會不會有份參與策劃?靳頵珏不敢去想,這會否是田絲絲所設的局,怕事實如此她會崩潰。

「嫁給我,好嗎?」安東尼見她愣住當場,還以為靳頵珏太過驚喜不懂反應,便捉住靳頵珏的手,為她的無名指套上戒指,「我就當你答應我了。」

安東尼站起來興奮地抱着靳頵珏,靳頵珏還是呆呆的,木無表情,也無任何反應。靳頵珏看到田絲絲與劉煜站起來為她鼓掌,她卻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安東尼愈抱愈緊,靳頵珏終于回過神來,掙開安東尼的懷抱往洗手間奔去。

看着鏡子的自己,低頭看見自己手上多了一枚戒指,靳頵珏的腦袋處于當機狀态。一切來得太快,她比夢更不現實。如果這枚戒指是在一年前戴上,靳頵珏的心情會否截然不同?一年前她不認識田絲絲,也不屬于這裏,一年前的她不用想太多,只需要好好工作便成。原來還不夠一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心态、習慣、喜歡……變得與從前不一樣,現在的靳頵珏,無法欺騙自己與安東尼繼續走下去。

洗過臉,靳頵珏調整情緒後回到客廳,竟只剩下安東尼一人。

「他們呢?」靳頵珏疑惑問。

安東尼牽起靳頵珏的手,笑着說:「他們說要給我們共處的時間。」

靳頵珏掙開了安東尼的手,退後了兩步,脫下手上的戒指,把戒指放在桌上,帶着歉意道:「對不起,我早應該跟你說清楚。我不會嫁給你,現在不會,将來也不會。」

「你……不想結婚?」安東尼的表情顯得錯愕不已,一直挂在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靳頵珏深深吸了口氣,才道:「我之前跟你提分手的事,是我考慮了很久而作出的決定。我很認真,不是鬧脾氣。」

「可是我們好好的為什麽要分手?」安東尼不解。

「對不起。」靳頵珏抿了抿嘴唇,抱着雙臂道:「是的,你真的很好,好到每個人都羨慕我有一個那麽好的男朋友。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發現了,其實我不愛你……」靳頵珏知道,自己在感情上對安東尼的虧欠,是再也還不了。

「不愛我?」安東尼皺着眉瞇起眼,他可是從沒想過靳頵珏會不愛他。

靳頵珏只好坦白道:「我本來以為我對你的那種感覺是愛,後來我才發現,那只是一種欣賞和喜歡,不是愛情。」

「我們一起幾年,都不是愛情嗎?」安東尼追問。

靳頵珏搖搖頭,良久說不出話來。安東尼耐心等待,等待靳頵珏回心轉意,然而最後,靳頵珏不再解釋,只淡淡地說:「你回去飯店吧!好好調整心情,再回英國吧。」

安東尼明白靳頵珏已下逐客令,他再糾纏也不會有好結果,只好暫時順從靳頵珏的意願。臨別之時,安東尼對靳頵珏說:「我不會放棄的。」

靳頵珏嘆了口氣,目送安東尼離開。終于,偵探社剩下她一人了;終于,再憋不住哭起來了。

可以不一起,但靳頵珏不明白,為什麽田絲絲堅持要把她送到別人手中。靳頵珏嘗到了被出賣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作者有話要說: 病人

作詞:林夕

作曲:伍樂城/陳曉東

誰夠力氣便踢我出 這個門口

難過是我的自由

像被你抛進公海 慢慢游

還有話說便對我講 給我扶手

道理在你口 總會通透

求你教曉我 如何振作

即使你急于邀請我走

誰說我要起身

若起身可以和你更開心

我怎麽似病人 昏昏沉沉

高燒不肯降溫

如你要我起身

是否可給我留下蝴蝶吻

能強健身心 別吝啬一吻

才能讓你知 你有幾吸引

誰責備我未夠勇敢

準我自首 頑固是我的自由

就讓我躲進沙丘 慢慢求

如我爛到令你燙手 請你維修

無法令我好 便垂下頭

随我歇一歇 眉頭再皺

都不要苦心鼓吹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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