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點店有一種特別的氛圍,香香甜甜的氣味,微小而愉快的笑聲,輕快的背景音樂,讓人很放松也很自在。

田絲絲把自己那一半的冰淇淋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靳頵珏慢條斯理地品嘗着還沒吃完的另一半,鼓起了腮幫子。

果然不帶錢包出門不是什麽好習慣,如果此時田絲絲有帶銀兩在身,她就去買一杯完整的冰淇淋給自己了。

終于,靳頵珏也把冰淇淋吃完了,但靳頵珏似乎還不想動身離開。

靳頵珏把原來盛載冰淇淋的杯子移到一旁,故作不經意地問:「劉大哥說,你忘記了一點事情,是真的嗎?」

「連這個他也說啊?我才知道他那麽三八……」田絲絲看起來有點懊惱,「這麽說,爺爺是知道了這件事,才派你來本部的吧。」

「所以,是真的?」靳頵珏試着探問道。

「也許呗,醫生是專業,就相信他的判斷呗,但我又不太感覺到有忘記什麽啊。我最近的記憶是冬天,現在也是冬天啊,也沒有什麽改變。」田絲絲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她有沒有失憶,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這是醫生告訴她的、劉煜和蘭蘭告訴她的,但她個人來說并沒有多大的感覺。

又不是失憶到與世界接不上軌,生活也一如既往地進行中,好像這一年的記憶是可有可無地存在着,田絲絲不知道失去了什麽,又好像根本沒有失去過。

想了一會兒,田絲絲突然瞪大了眼睛,道:「啊!我想到了,這家店搬了!一定是我忘記了。倒是你,你不是才在英國回來,你怎麽知道這家店的?你還知道它搬到這兒來了,也太神奇了吧。」說罷,瞇起眼睛盯着靳頵珏看。

靳頵珏偏偏頭想着,既然田絲絲起疑了,幹脆把事實告訴她,看她有什麽反應也好。若是弄虛作假,怎樣也會有些破綻。

「如果我說,我跟你之前就認識的,你會怎樣?」靳頵珏低聲道。

「你是說,我應該知道你是誰,而我卻把你忘記?」田絲絲的表情變得認真了些,「這一年發生的事?」

靳頵珏看着田絲絲良久,才勾起嘴角,艱難地說了句:「看來你真的失憶了……」

「我是怎麽認識你的?」田絲絲追問。

「就像你現在認識我一樣。」靳頵珏笑了笑,不想讓氣氛變得沉重。

「也是爺爺派你來分部的?我們本來就是同事,我們本來就認識……」田絲絲低下了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對不起……」

「沒關系,你健康快樂就好。」靳頵珏伸手摸摸田絲絲的頭,說了一個謊言:「我們也沒有很熟悉,重新認識也沒差。」

田絲絲擡起頭看着靳頵珏,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靳頵珏只好微笑以示安慰。

其實,最應該難過的應該是靳頵珏吧?可每每倒頭來,她總是擔當安慰人的角色。是田絲絲制造傷口,靳頵珏只能獨自療傷,然後帶着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去治療令她受傷的田絲絲。被傷害,然後被遺忘,滿滿的苦澀該向誰人傾吐?

離開甜點店,田絲絲跟在靳頵珏身後。随靳頵珏的腳步走向陽光的方向,田絲絲看着靳頵珏的背影,突破覺得這個背影很熟悉,就像夢中看到的背影一樣。所以,她跟靳頵珏是真的認識。田絲絲感到迷茫,既然早就相識,為何要裝作第一次認識?為何劉煜會騙她說是新同事?難道是想測試她是否真的失憶?無論如何,竟然把人家給忘記了,田絲絲多少有點自責與沮喪。

想着想着,田絲絲不期然停下了腳步。不知道這一年是否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也許失去記憶的這一年,發生了一些與往年不一樣的事情,可是田絲絲想不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靳頵珏走着,發現身後的腳步聲停止了,回頭一看,田絲絲愣立在街上,一臉的茫然。

「姓田的,站在路上不覺得冷嗎?」靳頵珏大喊,把田絲絲的靈魂喊回來。

田絲絲回過神來,小跑了幾步來到靳頵珏身旁,問:「今天你帶我去的地方,是我們之前一起去過的嗎?」

「嗯。」靳頵珏點點頭,她試着勾起田絲絲的記憶,但并不成功。

「對不起……」田絲絲低下頭,又一次道歉。

能恨田絲絲嗎?靳頵珏看着一臉懊悔的田絲絲,實在狠不下心去恨她。靳頵珏忽然想到,也許那時候的田絲絲,也是這樣,在她看不見的時候,一個人流淚,一個人悔疚,多麽寂寞孤單又愛鑽牛角尖的人兒啊!

冷漠的人在狠下心前,得先對自己殘忍。其實,田絲絲對自己比對靳頵珏更狠。靳頵珏嘆了一口氣,算了,畢竟自己比田絲絲年長,就寬宏大量一點,原諒那時候的田絲絲吧。

「回家吧。」靳頵珏輕輕摟着田絲絲,故作輕松地說:「有空去考個駕駛執照吧,下次換你開車。」

「我會開車啊。」田絲絲小聲地說,帶着倔強的口吻,卻沒有擡起頭。

想起田絲絲開車時難得認真又有幾分緊張的專注神情,靳頵珏笑了笑,說:「玩游戲和現實開車是不一樣的,認真學習,通過考試,對道路使用者和自己的生命也有保障。」

田絲絲扭頭看着靳頵珏,怎麽靳頵珏會知道她所說的會開車,只是打電動學回來的?難道她之前已經告訴過靳頵珏?田絲絲撇撇嘴,一點都想不起,真的有點糟糕,也不知道什麽要說明,什麽不用說明,因為她根本不曉得自己究竟說過了什麽。

坐在副駕上,田絲絲努力回想,她與靳頵珏在季節飯店做過什麽呢?該不會是滾床單吧?田絲絲眼珠轉了轉,想太多了,靳頵珏怎麽會跟她滾床單呢?田絲絲又想了想,既然靳頵珏是爺爺派來協助打理本部的,那麽,去飯店應該是為了查案吧?可是田絲絲真想不出來,也許回家應該翻查一下這一年來,有關季節飯店的新聞。

那麽,到商場去也是因為曾經在商場查案嗎?在商場發生的案件,難道是打劫?田絲絲歪着頭,看來今晚得好好惡補這一年來的新聞了。

停在白線之後,等待紅燈變成綠燈時,靳頵珏喚了聲:「絲絲。」

田絲絲回過神來,看向靳頵珏。才發現,原來靳頵珏的側臉輪廓很好看,有一種女強人的棱角,很吸引人。

「能不能确切地答應我一件事,不能反悔也不能違反約定。」靳頵珏的語氣認真而嚴肅,她不希望田絲絲再次賴賬。不過話說回來,田絲絲從來都沒有答應過靳頵珏什麽,也許是害怕違反承諾,因此根本不敢作出承諾。

田絲絲挑挑眉,揣摩靳頵珏說話的用意,是什麽要事,讓靳頵珏神情凝重?

「明确地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記得我了,不要再把我忘掉,也不要再把我推開。就算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也不要這樣。」靳頵珏的口吻帶着倔強與不甘心,是的,她的确不甘心田絲絲把她忘記,由她一人去盛載二人的過去。

田絲絲瞇起眼睛,她從不輕易作出承諾,靳頵珏的要求似乎不純粹是普通朋友而已。所以,她曾經把靳頵珏推開過嗎?因什麽事而推開?難道,她與靳頵珏的關系,不只是同事而已?

田絲絲瞥見交通燈已經變成綠色,便道:「轉燈了,開車吧。」

意圖扯開話題?靳頵珏不依,就算後面的車響號要她開車,她也就很灑脫地按下抛錨的燈號,車子依然停在白線前,後面的車只好繞過她們往前走。

紅燈變為綠燈,綠燈又變為紅燈,田絲絲與靳頵珏都沒有說話。

靳頵珏雙眼看着前方,而田絲絲卻一直盯着靳頵珏看。

終于,在第三次轉燈後,田絲絲終于開口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把你推開過,不過我答應你,如果我記起你了,而我又真的想要把你推開,我會親口跟你說。」

「答應我的要求真的很困難?」靳頵珏問。

田絲絲抓了抓頭發,笑道:「我只是比較謹慎而已嘛。」

靳頵珏開車卻沒有再說話,田絲絲低下頭,好像辜負了別人對她的期待呢。

車廂內的氣氛有點沉重,田絲絲不願意解釋她不肯答應的原因,靳頵珏也沒有追問。其實靳頵珏明白的,走不出胡同,也就無法向外面再跨越一步。只是,當這一切重來,靳頵珏可以怎樣帶領田絲絲逃離纏繞她多時的夢魇?

二人各懷心事,突然間,一輛貨櫃車沖紅燈攔在靳頵珏與田絲絲面前。靳頵珏急剎車,連忙把方向盤向田絲絲的方向扭送,讓車子以靳頵珏那一側的方向面對攔路的貨櫃車。

一般人在這個情況下,大多往自己那邊的方向轉去,這是自我保護的第一反應,然而靳頵珏卻是相反,那是保護另一方的行為。

車子撞向貨櫃車,安全氣袋立即彈出,靳頵珏陷入昏迷。田絲絲感到胸口至頸部都感到拉扯造成的痛楚,她甩甩頭,暈眩的感覺似乎沒有改善,瞥見身旁的靳頵珏昏倒,便伸手拍拍靳頵珏的臉,叫喚道:「醒醒!靳頵珏!」

忽然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響,靠近田絲絲的玻璃窗被人用硬物擊破。

「你──」田絲絲回頭,連來人的樣貌都沒看見,那擊破玻璃的人便用沾有哥羅芳的毛巾掩着田絲絲的口鼻。田絲絲掙紮了幾下,便昏迷過去。

這,絕對是早有預謀的「事故」。

作者有話要說: 我難過的是 忘了你 忘了愛 盡全力忘記我們 真心相愛

卻忘了告訴你 失去的不能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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