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絲絲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有一條長得不見盡頭的柏油路,柏油路兩旁是熟悉的場景,只是位置完全不合現實。偵探社旁是賣手工冰淇淋的甜點店,再旁邊是大型購物商場,接着是體育館……

夢裏的她一直緊緊跟随一個女生的身影,那身影停下來,夢裏的她也停下來,身影走了,她也走了。無論如何,夢裏的她只會跟在那個身影背後,不會走到那身影面前,也不會呼喚那個身影。她不知道那人的樣貌,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夢,總是很安靜,無聲的吶喊讓人不知所措。

夢結束了,田絲絲還沒有醒來,或是說,她在夢中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卻硬是醒不來。斷斷續續的掙紮,後來,她夢到了靳頵珏,夢到靳頵珏一個人在機場大堂極目張望,夢到靳頵珏含恨扇了她一巴掌,夢到喝醉的靳頵珏把她按到在床上,夢到自己抱着靳頵珏躲在某處……

愈來愈真實的夢境,愈來愈想掙脫夢境。終于,田絲絲回到了現實,從夢中醒過來。

腦袋仍然一片混沌,胸口和頸部有輕微的痛感,田絲絲才确認自己不是做夢。

不知道身在何方,這兒很冷,這個空間很小,這裏的環境昏暗。田絲絲側卧在地上,無法動彈,除了因為身體被冷得有點僵硬,也因為她的手腳都被尼龍繩綁着,手還被綁到背後想用嘴巴咬着繩索解結也不行。

嘗試活動身體,田絲絲的腿似乎踢到了什麽東西,吃力地翻過身來,才發現腳邊的是同樣被綁着手腳,而且昏迷不醒的靳頵珏。

「醒一醒!」田絲絲試着用腳觸碰靳頵珏讓她醒來,但似乎并沒有用。

田絲絲努力地翻轉身體,像毛毛蟲般往靳頵珏的方向爬動,到達靳頵珏身旁時坐起來,背向靳頵珏,用被綁在身後的手握起靳頵珏的手腕。還好,脈搏跳動仍然頗有活力的。田絲絲回頭看向靳頵珏,瞧見靳頵珏額角有血跡,衣領上有沾了血,大概是撞車時弄傷的,也許只是短暫昏迷吧。

為什麽會有貨櫃車攔路?又為什麽會被人綁架?田絲絲想了想,看着眼前的靳頵珏,又想到剛才所做的夢。

「靳頵珏,我想起來了,雖然記憶有點支離破碎,但我想起你了。我應該是,很愛你的吧……」田絲絲低聲地說,不知怎地,有種難過的感覺。

「哈嚏!」田絲絲冷不防打了個噴嚏,這兒的氣溫太低了。

環顧四周,只有一條發出微弱光線的小燈管在上方。地上有些紙箱,又有些膠箱,再遠一點有裝貨的鐵架,上面擺放着的似乎是冰鮮食物。

田絲絲一愣,不會吧,難道這是剛才攔路的貨櫃車上的貨櫃?而且,是配有冷凍裝置的貨櫃……

忽地,門被打開,田絲絲更确信她與靳頵珏身在冷凍貨櫃之中。而現在,應該已經入黑了,門被打開時,外面的環境很暗。田絲絲嗅到了海水的味道,也算貨櫃車就側泊在海旁。

看清來人,田絲絲的心往下沉,是吳天宇。從來不怕死,但田絲絲怕連累他人。

「很久不見啊,田大偵探。」吳天宇拿着手電筒便走進貨櫃,嚣張得連門也不關。

田絲絲想,這個地方應該很偏僻,又或是入夜就沒有人在。該如何逃脫?來者不善,吳天宇敢綁走她,她就不會奢望吳天宇會好心放她走。

「你命真大,滾樓梯都死不去,還有女朋友在你身邊。一起逛街,還一起吃冰淇淋,真甜蜜啊!」

吳天宇大笑起來,被電筒照射着的田絲絲根本看不清吳天宇的樣子,只是她終于知道她為何會滾下樓梯。

「是你!」田絲絲恍然大悟,她早該想到的。

「田大偵探那麽聰明,竟然想不出啊?哈哈哈哈!」又一陣大笑,吳天宇的口吻非常挑釁諷刺,「田大偵探,你真的不死也沒有什麽用處了。」

田絲絲被一言驚醒,道:「你要對付的人只有我吧。」試着往吳天宇的方向移動,離靳頵珏遠一點好,不想吳天宇傷害靳頵珏。

吳天宇又笑,猛地一腳踢向田絲絲的小腹,痛得田絲絲蜷縮起身子眼淚奪眶而出。

「你不是說過永遠愛着小偲的嗎?小偲為你而死,你卻背着小偲跟這個賤人一起啊!」吳天宇說罷,就想往靳頵珏的身上踩去。

「不要!」田絲絲反應敏捷,一個翻身擋住了吳天宇的腳。

這一腳踩中了田絲絲的左邊肩頭。痛得田絲絲倒抽了一口氣,幸好不是落在靳頵珏身上。

「不要傷害無辜的人!」田絲絲吼道。

一用力,小腹的痛感更厲害。吼一聲,彷佛再次被踢了一腳般痛。

吳天宇饒有興致地看着田絲絲說:「好,我保她完整屍骨,我不動她。」吳天宇蹲下來,揪住田絲絲的頭發,「可是你保護她卻殺死小偲,你不覺得太過份了嗎!」說罷猛的把田絲絲的頭推向地上,田絲絲的頭打在金屬制的貨櫃面,「晃」的一聲十分響亮。

田絲絲的淚水不住流,吳天宇見狀,笑得更肆無忌憚。看來,吳天宇很樂于看到田絲絲落魄難堪。

頭痛,也有點暈眩,田絲絲仍不忘否認及澄清道:「我沒有跟她在一起,她只是無辜被卷進來,放她走。」

與靳頵珏疏遠關系,或者能救靳頵珏一命。吳天宇主要目标是田絲絲,把靳頵珏也抓回來,只是懲罰田絲絲的其中一種手段。

「我本來想讓你死得輕松一點的,但你竟然完全把小偲忘掉──」吳天宇說得咬牙切齒,然後連續幾拳擊在田絲絲的右臂上。

田絲絲的右臂被打得發麻,她只能極力否認道:「我沒有!我從來都不敢把她忘掉。」

「我沒叫你說話!」吳天宇一巴掌打在田絲絲臉上,「你知道海水有多冷嗎?你知道黑暗裏的大海有多可怕嗎?你知道小偲的感受嗎?你全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小偲多痛苦,你每天吃喝玩樂把她抛諸腦後!你這個賤人!」

吳天宇站起來,幾腳重重踢在田絲絲的腰腹上,田絲絲痛得翻身,他便踢在田絲絲的背上,毫不留情。

打得累了,吳天宇喘了喘氣,道:「痛嗎?我可沒打你的要害呢。我所打的位置,都不會要你死,只會要你痛!」

是的,如果吳天宇現在要打死她,應該直接攻擊田絲絲的頭比較快。又或是,用他手上的電筒作為武器攻擊。但吳天宇的表現,更似是一種體力上的發洩,亦為了讓田絲絲的痛楚延長,要看田絲絲受到折磨的一種虐待。

「放過她,我沒有跟她在一起……」田絲絲的聲音很小,沒有吐出血來,也許是件幸事,內髒大概沒有破裂。

「你真以為我是傻的?」吳天宇冷笑。

田絲絲深深吸了口氣,才道:「我甚至忘記她了,她只是一個不關事的人……」的确,她竟然把靳頵珏忘記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連篇嗎?你當我是白癡啊!」吳天宇又往田絲絲的小腹踢了一下,不過這一下比之前的都要輕,只是警告的意味。

吳天宇轉身跳下車,田絲絲掙紮着要往門的方向逃。離貨櫃門還有一條胳臂的距離,吳天宇的樣子又出現在眼前。

「逃不出的,死心吧!」吳天宇提着一個桶爬上車,在田絲絲身上淋水。

田絲絲冷得發抖,全身濕透。只能慶幸,離靳頵珏遠了,水沒有沾到靳頵珏。

「你跟你的小女友,就在這裏感受一下冰冷吧!我要你體會小偲死的時候,是怎樣的冰冷與無助!」吳天宇把水桶扔到外頭,然後跳下車。

「放了她,求你……」田絲絲最後的哀求。

「去地獄吧!田絲絲,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再看到這個世界!」吳天宇笑起來,把貨櫃門重重關上。

田絲絲聽見了上鎖的聲音,有點絕望了,回頭看向靳頵珏,燈光昏暗得連靳頵珏的樣子都無法看清。

不能放棄啊,連她都放棄,誰又能來救她們?靳頵珏不能因為她而死啊。田絲絲咬咬牙,吃力地把身體移動到鐵架旁邊。她每動一下,身體就痛一下,那鈍痛感,痛得田絲絲冒出一身汗。

手摸到了鐵架比較鋒利的位置,便靠在那上下磨擦着綁着她雙手的尼龍繩。只是手在背後,田絲絲看不見,磨斷尼龍繩的過程,同時在磨損她的手。

待綁着她的繩磨至斷掉,田絲絲的手腕與手掌盡是血。

田絲絲把綁着腳的尼龍繩解下,把濕漉漉的衣服脫掉,只剩下白背心與平腳內褲。濕着會更冷,脫掉也是無可奈何。

接着,田絲絲用脫掉的衣服抹掉手心的血,把靳頵珏身上的尼龍繩解開。然後,在貨櫃裏走動,試圖找出脫逃的方法。

這應該是機械式冷凍車,冷凍貨櫃有專用的電動馬達,讓冷凍機獨立運行。也就是說,就算車子沒有發動,冷凍裝置仍可繼續運作。

門被死死地關上,要從門逃脫是不可能,或者讓冷凍裝置停止制冷,可以争取救援時間。

田絲絲翻開紙箱和膠箱,找出可用的物品。然而所有的紙箱膠箱裏頭裝放的,與鐵架上的一樣,只是冷凍食物。田絲絲不服輸,就拿起那硬得像石頭一樣的冰鮮大魚,爬上鐵架。先伸手把靠近車頭方向的冷凍裝置的外殼除去,再拿着那條大魚往冷凍裝置擊去。

田絲絲打得筋疲力盡,總算有回成果,冷凍裝置的制冷效果似乎降低了,雖然仍會間歇地噴出冷氣,但效力比原本減弱許多。

田絲絲實在沒力氣再繼續了,如果不是晚上,如果這貨櫃車停泊的地方有多些路人經過就好了。

勉強從鐵架爬下來,更确切地說,是從鐵架摔下來,田絲絲試圖把身上的背心弄幹。

她來到靳頵珏身旁,俯身抱着靳頵珏,低聲地說:「對不起,是我不好……天亮了,或許就有人發現我們……你要醒過來,支持下去……」

只要靳頵珏醒過來,然後制造聲響;只要有路人經過,然後聽見貨櫃傳來的怪聲,那麽,靳頵珏就得救了。

「我是不是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田絲絲把身體覆蓋在靳頵珏身上,抱着靳頵珏,「我愛你啊,我記得我是愛你的……」

為靳頵珏保暖,是她最後能做的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你就不要想起我

詞:施人誠 曲:楊子樸、劉大江

我都寂寞多久了還是沒好

感覺全世界都在竊竊嘲笑

我能有多驕傲 不堪一擊好不好

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

吵醒沉睡冰山後從容脫逃

你總是有辦法輕易做到

一個遠遠的微笑 就掀起洶湧波濤

又聞到眼淚沸騰的味道

明明你也很愛我 沒理由愛不到結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憑什麽我們要錯過

夜長夢還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到時候你就知道有多痛

那些快樂多難得美好

你真的有辦法舍得不要

才剛成真的美夢 轉眼就幻滅破掉

祝福你真的可以睡得好

明明你也最愛我 沒理由愛不到結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憑什麽我們要錯過

夜長夢很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到時候最好別來要認錯

你就不要 想我到 瘋掉

明明你也還愛我 沒理由愛不到結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憑什麽我們要錯過

夜長夢會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我等夜監聽你說多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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