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十月,靖遠軍大軍繼續突破京畿三城,戰事焦灼。
而遠在東海的泸州島也氣氛逐漸緊張起來。
江肆走後半月,慕挽辭便搬到了泸州島的宅院當中,住在江肆當時所在主屋旁的別院。
這別院是花園式的二層小樓,圖紙是江肆親手設計督辦,不說一磚一瓦都是經過江肆之手,但大半江肆都有參與,然而她離開東海前一個月,卻停了下來。
小樓已經有了規模,只是外面的花園,和裏面的用物倒是什麽都沒有。
慕挽辭此刻要搬過去,倒是把苗夏忙壞了,派人檢查了一番,想着問問慕挽辭有何想法時,慕挽辭卻什麽都不用,只要能夠遮風擋雨便好。
之後便把船上的一應物品都搬了過去。
包括江肆留下的那幾個箱子。
東海冬季也暖,所以也不需要如北境的房屋那般,建造的如此完全。
慕挽辭又心急,苗夏也只能聽命,等她住下後再把添些東西。
可慕挽辭是坤澤,又懷有身孕,搬來動去的也不方便,她焦急時,還是藍韶讓她寬了心。
正如慕挽辭所說,遮風擋雨,暖和便好。
藍韶身為靖遠軍爵爺,又是一直在整個孕期都照料慕挽辭的醫師,苗夏自然信她,便一心去為島上生計。
小樓也如慕挽辭所願,甚少有人來打擾。
藍韶衛念還有知渺随她一同搬去,她和知渺常居二樓,隔幾日藍韶會過來診脈。
月份漸大,慕挽辭行動起來已十分不方便,輕易不會下樓,知渺更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她的身邊。
她也緊張,可奈何衛念多數時間都在和藍韶學醫,只能留下她一人。
“殿下,這東海的冬天還真是暖和啊。”
早起,知渺開着窗感受着溫和的海風感嘆的與慕挽辭說着,慕挽辭撫着小腹微微點頭,而後又挺知渺說:“這地方的風景也十分好,一開窗便能看到外面的大海。”
大海遼闊,看的人心情甚好,慕挽辭也喜歡看。
微微撇過頭,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樣的設計,怕都是江肆的手筆,一覺醒來,便能聞到清新的空氣,怡人的風景。
“知渺,用早膳吧。”
“是…”
慕挽辭如今喜歡喝粥,每日早上都要喝一碗,開始的時候還想着喝海鮮粥,可藍韶卻不讓,最後只能日日和白粥。
知渺盛好端到她的面前去,見她喝的津津有味,不免說道:“殿下,日日喝不膩嗎?”
這話,一個月前知渺便問過一次了,慕挽辭回答不膩,卻沒想她又問。
“白粥雖淡,可喝下去胃裏暖和。”
已是十月,東海的天氣也不太冷,屋裏連炭都不燒,更用不着地龍,知渺也不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冷。
而是心裏發冷。
自從江肆走後,慕挽辭便一直這個樣子,淡淡的。
跟當年在上京皇宮時一般。
可知渺卻有些想念在北境一年多的慕挽辭,比如今和上京皇宮都多了些情緒。
她心疼慕挽辭,默默看了她一眼提議道:“殿下,可要外出走走,看看風景?”
她想着,或許看看外面的風景,慕挽辭的心情會好些。
可慕挽辭卻想也不想的拒絕:“不必了,身子笨重外出時刻需要小心,哪裏又心情看風景?”
“在則說,在這窗邊不就能看風景嗎?”
話畢,慕挽辭已經喝完了白粥,扶着桌子想要站起身來,知渺生怕她磕碰了,趕緊到身邊攙扶着去。
懷孕七月多,慕挽辭的肚子卻是十分大,當真就跟馬上要生了似的,知渺護着她跟眼珠子似的,一路到了窗邊,又怕她吹風給她披上了大氅。
惹的慕挽辭發笑:“你身上還只着秋季薄裙,怎的給我披上這個了?”
知渺絲毫不覺得有趣,嚴肅的說着:“殿下與我不同,你是懷有身子的人,怕冷。”
“可這東海的冬季,猶如在北境的陽春三月,哪裏會冷?”
江肆走後,知渺鬧了一段,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麽想通了,從強迫自己收斂情緒,變成了真的穩重。
面對慕挽辭的反問,也不急躁,還說:“雖是不冷,可暖和一些總沒錯。”
“好,都聽知渺的。”慕挽辭彎着眼睛笑道。
知渺默默點頭,心中卻有些擔憂。
從前她的擔憂太過趨于表面,可自從江肆離開東海,她想很久才想明白。
慕挽辭與江肆感情本就情非所願,她總是為慕挽辭叫屈,可卻從未理解過她。
眼下馬上就要有小主子誕生,知渺知道自己得學會擔事,她還要照顧殿下和小主子,所以近日來她十分體貼。
“殿下,午膳想吃什麽?奴婢為您去做。”
“這才用過早膳,便要做嗎?”
慕挽辭微微詫異,知渺卻笑了笑:“你如今可不是一個人,食欲就十分好,一上午的時間過的快,奴婢這會兒去做幾道菜,也該到了晌午了。”
慕挽辭低頭看向隆起的小腹,心道知渺說的有理。
确實,自從她害喜過後,食欲大增,吃飯都是從前的兩倍之多了。
她微紅着臉點頭:“去吧。”
“那好,奴婢扶您到床上。”知渺攙着她回去,一切安排妥當後才下了樓,去做飯。
卻不知,她走後不久慕挽辭便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
自從懷孕,雨露期再也就沒來過,可這會兒後頸微微灼燒的感覺,卻是跟雨露期似的。
她恍然間,想到了曾經藍韶說過的話。
未被永久标記過的坤澤,在孕期自然會很少接觸到乾元君的信香,故而極少數的坤澤會在生産時猶如雨露期來臨,直到這種感覺結束才會生下孩子。
而且這番過程九死一生。
慕挽辭想到這些心裏也十分害怕,強忍着疼痛半撐着身子喊知渺,可無奈她在樓下,樓上傳過去的聲音并不大,知渺并沒有立即回應。
感覺時間過去了很久,慕挽辭疼痛到眼前模糊的時候,身邊才多出個身影來。
知渺是隐約聽到慕挽辭在叫她,只是那聲音太小,她仔細分辨了一下才聽出來,便急三火四的上了樓,見到慕挽辭滿臉通紅的躺在床上,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渙散,吓的她一跳。
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喊着:“殿下…”
“殿下你別吓我,我這就去外面喊人…”
藍韶和衛念起早就采草藥了,回來的時候就聽到樓梯咯吱咯吱踩的極重的聲音,兩人心道不好,快跑了幾步就看到了滿是淚痕的知渺。
“藍軍醫…殿下…殿下好像是雨露期到了,可怎麽會呢?不是已經…”知渺也十分不解,可滿屋子的雪蓮香味熏的她頭昏腦漲的,見到藍韶便想着趕緊讓她去看。
可拽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藍韶是乾元,不可随意出入,便又轉頭去看衛念。
衛念已經放下籮筐,安撫她一句:“別怕,你去找苗統領,院子裏需要幫忙的人。”
“好!”
看着衛念沉着冷靜的樣子,知渺心中自責。
雖然她想着擔負一些事情,可事到臨頭,還是慌不擇路。
“衛念,你快上去吧,我會去配些草藥,再煮紅參水,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上去。”
衛念也很不安,可在聽到藍韶的話之後,心卻穩下來不少,暗暗點頭便上了二樓。
此時慕挽辭渾身都如烈火一般,信香一股股的往外冒,好在衛念感受不到,直奔床頭。
“殿下被怕,藍軍醫已經告訴奴婢該人如何應對了。”衛念不慌不忙的開口,試圖安撫慕挽辭的情緒,可擡眼卻見慕挽辭壓根就不急。
像是說什麽都預料到了似的,費力的拉住自己的手。
笑了笑,費力的說道:“我…相信你和藍韶。”
前世她也是這般,也多虧了藍韶和衛念,才拼死生下了阿越。
今日也應當是一樣的。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心境了。
那時心如死灰,懷有江肆的孩子讓她只覺得屈辱,是生下阿越之後她才逐漸好轉過來,有了生活的希望。
而如今,她除了想把順利生下孩子之外。
還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開始想念江肆。
若是這種時刻,江肆能夠在她的身邊就好了。
只可惜,人是她親手趕走的。
這樣事情,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了。
肚子越來越痛,慕挽辭幾乎要把力氣耗盡也沒生下,關鍵時刻靠着藍韶送來的紅參水才恢複了一些體力。
信香外溢也有所緩解,慕挽辭這才咬着牙繼續。
直到聽到孩童啼哭的聲音,慕挽辭松了口氣,全身的力氣才洩了下去,癱軟在床榻上,轉頭,是衛念抱在孩子在她面前。
慕挽辭看了一眼,微微笑着,卻是要昏睡過去。
衛念急的大聲喊着:“殿下別睡,小主子還需要您…”
慕挽辭卻連應付的力氣都快沒有了,直到聽到門口藍韶的叫喊聲:“殿下不是希望屬下全力保下你肚子裏的孩子們嗎?”
“雙生之胎,又未足十月,若是殿下此刻放棄,過個一時半刻,別說屬下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屋裏的人不少,來回地熱水的丫鬟,穩婆,知渺衛念此刻都停了下來,藍韶的話擲地有聲。
藍韶的焦急讓每個人的心裏也都跟着打鼓,害怕,面面相觑。
可誰都不敢輕易的去晃動慕挽辭,只是輕聲的在她耳邊喊着。
突然,慕挽辭又睜開了眼睛,這一下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
她方才昏睡過去的一刻,竟然毫無征兆的夢到了慕澤晟。
是在上京皇宮的花園裏,她不過二八年華,慕澤晟則是更小,還需要她悉心教導的時候。
而奇怪的事情,是她懷裏抱着孩子。
慕澤晟眼神恨恨的,絲毫不掩飾內心的醜陋邪惡,全部暴露出來給她。
更是要奪走她手中的孩子。
因為夢中的掙紮,慕挽辭醒了過來,也是因為藍韶的話。
懷有雙生之胎,本就在她意料以外,她以為這個孩子會是她的阿越,卻沒想在懷孕三月的時候,藍韶告訴她是雙生子。
喜悅,內疚,不安的心情讓她度過了漫長的五個多月。
所以她不能,也不可以讓自己親手滅了她生的希望。
藍韶在門外說的那一聲聲話,全部都擊在了慕挽辭的心裏,困擾她的噩夢被打散,力氣也好像是一瞬間回來了。
慕挽辭眼中含淚,咬緊了牙關。
心中只想着,她還要看着阿越長大,更要對肚子裏的另一個負責。
有着這樣的念頭,足以讓她恢複精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挽辭終于又聽到了一聲啼哭,她的心也終于是放了下來。
她生下了,和江肆的孩子。
你們想到會雙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