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江肆不想看到她這副樣子,愧疚自責,還帶着熟悉又陌生的破碎感。
于心不忍,所以她啞着嗓說:“那些都過去了。”
“是造化弄人。”
“是往後餘生,我能與你在一起從必要經歷的。”
江肆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到這樣一句話的,可此情此景,她就想這麽說。
不是沒有遺憾,而是都有遺憾。
她只是,想自私的替自己辯解,也替慕挽辭辯解。
只要她們彼此過去,那些遺憾,就都不是遺憾。
無需追溯,因為沒有任何意義,只會徒增煩惱。
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珍惜彼此,才是她們如今最該做的。
她摟緊慕挽辭,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前,感受着她的心跳,軟着聲說:“我們還有當下,還有以後。”
“還有無數個陪伴在對方身邊的日夜,所以不要想那些。”
“真的,可以嗎?”
“只要我們想,都可以的,沒什麽不可以。”江肆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小的想呢喃,可慕挽辭每一句話都聽清楚了。
她捏緊江肆的衣袖,試圖聽她的話,不去想了,而是想當下。
一遍又一遍的想着江肆說給她的話。
良久,緊緊抱着的兩人,都像是送了口氣,不過沒多久江肆的心又提起來了。
因為她聽到慕挽辭問她:“那你方才說的話,是不是嫌棄我年紀大了。”
“怎麽這樣問…”江肆的話停下,眨了眨眼,望向慕挽辭委屈咬唇的模樣時,她想起來了。
自己好像…是說了類似的話。
只是不是嫌棄,是擔憂。
她自己都快二十七,慕挽辭還比她大了幾歲,在這種連剖腹産手術都沒辦法做的地方,能不擔心嗎?
乾元和坤澤分化的普遍分化年紀在十三到十六歲之間,就算是少數也會在十八歲分化,或者是無法分化成為中庸,總之是有了定論。
所以一般情況最晚的成婚年紀就是在十八歲,慕挽辭來到北境的時候就她現在這個年紀,若是按照成婚找的算…
“你在想什麽?”
“想我年紀大了?”慕挽辭冷冷的聲音傳來,江肆被迫停止了想象,低下頭看她,見到她眼裏的怒意,微微有些心虛。
她确實不該這般想慕挽辭,而且她對年齡又不介意。
“我沒嫌你年紀大,我也不小。”
“只是擔心。”
江肆說的真情意切,慕挽辭不好再鬧脾氣,摟住她的脖頸,緊貼着她說道:“我知道。”
她粘人的有些過分,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江肆拿她有點沒辦法,只好也摟緊了她的腰身,細細密密的吻着。
直到慕挽辭呼吸有些不順暢,掙脫着,江肆才松開。
又望着慕挽辭稍有些迷離的眼神,奇怪的想法冒了出來。
好像每次,未到真正情動的時刻,慕挽辭總是理智,克制,又害羞的,反倒是她沒顧及,可一旦真正投入了,她卻不敵慕挽辭了。
就比如現在,看着她害羞的樣子,江肆忍不住的還想親。
慕挽辭卻不許了。
岔開話題的問她:“阿越和阿梧呢?我感覺,好久沒見到她們了。”
“在耳房喝粥,一會兒就會進來了。”
“哦,那好,我們…”慕挽辭眨眼看着江肆,身體卻不動神色的挪了半分。
江肆會意。
知道她不想在阿越和阿梧的面前還是這副姿态,笑了笑站起了身,而下一秒卻又被拽住了手腕,慕挽辭臉頰有些紅暈,低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有些距離就好。”
“我知道,只是我該去叫她們過來了。”江肆含着笑說,慕挽辭卻也臉頰越來越紅,最後低下頭不看她,也不言語了。
江肆到耳房的時候,阿越和阿梧已經喝完了粥,正在玩鬧,見她進來兩人齊齊停下,皆是轉過頭看她。
阿梧最先反應過來,直接往她懷裏撲,阿越則是在後面穩穩當當的走過來,不像阿梧那般撒嬌似的喊阿母,而是規規矩矩的喊:“阿母。”
江肆輕嗯一聲,懷裏抱着阿梧,又拉起阿越的手:“阿娘想你們了,讓我帶着你們過去。”
“好,我也想阿娘了!”阿梧摟着她的脖子笑道,阿越…
也比方才多了一絲笑容,不過在江肆看過去的時候,卻又斂了笑。
小小年紀,就會裝的一本正經了,江肆心中發笑,面上卻沒什麽表情,當做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帶着兩人過去。
見到慕挽辭後,阿梧還是平常那模樣,會軟軟的撒嬌,又會小大人似的告訴慕挽辭要多吃一些,阿越則是,站在一旁含着淚水看慕挽辭。
又好像是顧及她,而不敢動。
江肆盯了一會兒,發現果然是這樣子,阿越時不時的看她,又抑制不住的想要去找慕挽辭的念頭。
她又那麽可怕嗎?
之前不是還…貼在她的身邊也要抱抱了嗎?
江肆想不通,但也覺得還是別耽誤時間了,再晚些,慕挽辭和孩子們都要睡了,哪還有那麽多的時間去…膩歪啊。
“我…想到還有些事情,先去處理一下。”
“嗯?”慕挽辭詫異擡頭,卻看到阿越眼裏多了一絲光彩,明白江肆是何意,便點頭:“好。”
等江肆走了,慕挽辭伸手去把阿越扯了過來,笑問她:“怎麽了?前幾日不是還躲在阿母懷裏了嗎?、”
“沒有…”阿越低聲說,想想又覺得害羞,靠近慕挽辭的懷裏問她怎麽知道的。
雖然慕挽辭混混沌沌的,但那日她也是聽到了一些聲音的,對待江肆,和自己的孩子她自然會敏感一些。
而這幾日江肆嘴裏提過阿越的次數不少,阿越也提過幾次,語氣裏面有壓抑的眷戀。
“我只是,想在阿母面前,乖一點。”
“懂事一點。”
“為什麽?”
自己養大的孩子,慕挽辭最是知道她的性格了,說是頑皮也不為過,乖巧懂事又聽話的那個人向來是阿梧。
阿越可不是這樣。
但看她現在這副樣子,又大概想通了一些。
估摸着是想在江肆面前,表現出來,想讓江肆對她另眼看待。
直白點說,就是争寵?
而看穿心思的阿越,臉頰也越來越紅,埋在慕挽辭的臂彎裏不肯露頭。
江肆對慕挽辭說的有事,只是個離開的借口。
但等她出來後,卻真的變的有事了。
葉婵過來了一趟,說是天牢裏慕澤晟在鬧,他想見慕挽辭。
嘴上還不幹不淨的說着什麽,江肆本是笑着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她點了點頭,拿着銀錢便跟葉婵到天牢裏去。
慕澤晟所在地方和西門塑,慕舒陽南宮媗的地方完全相反,但去到那裏卻需要路過。
西門塑,散發着各種污穢味道,惡臭無比,慕舒陽和南宮媗也沒好倒哪去,都是潰爛的信香味。
這裏,真不是什麽好地方。
索性只有這麽幾個人在,走過去一些,還能忍受了。
至少慕澤晟的身上沒有發出那種味道。
“江肆…你來了…?哈哈哈哈。”
只是,他的神志不清,說出來的話也語無倫次,又哭又笑的。
“姐姐呢?姐姐在哪裏?晟兒很乖的,江肆。”
“你把我姐姐帶過來見我吧,我保證…”
“保證不會傷害她了。”
江肆不語,慕澤晟的動作更是大了一些,可他的雙手雙腳都被鎖鏈綁着,動作大不到哪裏去,甚至一動還直接摔倒在了江肆的腳邊。
江肆十分不解。
從一國之君的位置跌落,慕澤晟能夠瘋癫起來,她不會意外,但不解的是,怎麽滿嘴都是慕挽辭?
現在這個時候,念起慕挽辭的好了?
或者是,覺得那時的作為是自私又懦弱的行為了?
江肆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但她十分想替慕挽辭不原諒。
擡起腳,又落下,江肆踩住慕澤晟微微發顫的手,又用了點起來,如願看到慕澤晟痛苦的表情時,江肆的腳擡了起來,突然有點明白慕澤晟了。
于是她的嘴上露出殘忍的笑:“慕澤晟,天牢的日子太難過了吧,所以你想起了她護你在身後的日子。”
“但如今,你喊她來,只會再次見到她對你的棄之如履。”
“不,不會的。”
“她…”慕澤晟含含糊糊的說着,突然掉下了淚,求着江肆:“繞過我,我不想去東海,我不想離開,我不想…”
“姐姐,姐姐她會心軟的…”
“不會,她永遠不會。”江肆冷淡的說着,轉身離開天牢。
走出很遠之後,她輕輕吐了口氣。
心裏還是不确定。
不确定慕挽辭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說的那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不該擅自替慕挽辭做決定。
不久後,她離開了天牢,回到景苑。
阿越和阿梧正在房間裏跟慕挽辭有一句沒有一句的聊着,江肆在外面,偶爾能聽到慕挽辭淺淺的笑容。
又覺得,自己沒什麽錯。
如果,如果這一世,她還是沒有占據身體的主動權,慕挽辭是不是又要重蹈覆轍?又要絕望,又要難過。
從前,在不清楚的這些的時候,她疑心,疑心慕挽辭會對從小教養的親弟弟心軟,現在,她也怕。
阿越和阿梧沒待多久,被乳娘帶着離開了,見到江肆的時候阿梧還一頓親熱,阿越也拘謹又渴望的看着她。
江肆毫不吝啬的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看到她微微泛紅的臉頰時,覺得自己沒錯。
那像極了慕挽辭的小模樣,讓她心裏軟成一片,想法更堅定。
回到卧房的時候,慕挽辭穿了外杉正要下床,見到江肆卻停了下來。
張口問她:“你去哪了?”
“臉色那麽難看。”
江肆一怔,下意識的摸着自己的臉,反問她:“難看嗎?”
“嗯。”慕挽辭輕聲答,然後起身走到她的身邊。
她腳步還有些虛軟,一晃一晃的到了江肆的面前,像是她怕摔倒,江肆攬住她的腰,正準備抱住,眉間卻被微涼的指尖撫平。
“不許皺眉,不好看。”慕挽辭輕聲說,江肆嗯了一聲,嘗試把眉毛展開,可好像失敗了。
還是被慕挽辭按着展平。
慕挽辭又含着笑問:“去見了誰,這麽不高興?”
“慕澤晟。”
“他想見你,可我不想讓他見,所以我去見了他。”話說的有些繞,但慕挽辭聽清楚了,她臉色的笑容停滞了一瞬,而後溫柔的說:“他惹你了?”
“別為了他不開心。”
慕挽辭說完,輕吻她的唇角,江肆又渾身僵直了,有些不确定。
不确定,慕挽辭是因為自己的弟弟讓他心煩,所以…
不對。
她不能這樣想。
不可否認,江肆過度揣測的毛病還是沒完全好,遇到事情她還是會這樣想,可眼前的人是慕挽辭。
是她,想要捧在手心裏,不讓她再繼續受苦的慕挽辭。
然後她抱緊了慕挽辭,低聲說着:“他,很早就惹到我了。”
“從他把你送到,北境的時候,就惹到了。”
“所以,我擅自做主,拒絕了他要見的你請求,拒絕了向你求饒的話,還有…道歉。”
“你會怪我嗎?”
她和慕挽辭心意互通,可不能代表能夠替慕挽辭做主,但她做了,做了她認為是對的的決定,然後靜靜的等待,等待慕挽辭的反應。
很久,久到江肆又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慕挽辭突然捧住了她的臉。
眼裏帶着淚花。
江肆一慌,下意識的想要退一步,可慕挽辭的手很用力,用力的把她給拽了回來。
其實也沒有很用力。
但江肆想回來。
因為她聽到慕挽辭說:“江肆,我怪你什麽,怪你愛我嗎?”
越來越甜的走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