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劉璇在十二月二十那一天代表學校去到北京唱歌,迎接澳門回歸,三天後回到學校,每個人見到他就像見到了開過光的東西一般,很是榮幸。

偌大的校園在一聲鈴聲後,‘轟隆’一聲如解放一般,從各個洞口湧出人來。人群往食堂走去。

食堂外的石墩上放了五六個冒着蒸汽的蒸飯籠,蒸飯籠上标的‘一籠’、‘二籠、‘三籠’,學生手裏拿着從家裏帶的豆瓣醬和鹹菜的玻璃罐子,這些都是好幾天下飯菜,稍微有點錢的學生就會到音樂老師買點好吃的菜。

賴小川手裏拿着裝了鹹菜的玻璃罐子,她記得自己把飯盒放在三籠,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她賴小川找遍了所有的籠子,依然找不到,進了食堂問的幹巴瘦的食堂大叔,食堂大叔也只回了句盒飯都在那裏了。

方圓端着飯盒走到賴小川旁邊問道:“還沒找到?”

賴小川苦惱回:“找不到了,你說會不會是別人拿錯了?還回來了?”

“可能,大概,也許……吧!要不先分點飯給你。”

“不用,你這體格的食物需求量你自己沒數呀?我吃你的,估計你連下午三點都抗不到。你去食堂等我,我去薛老師家買點包子。”說完賴小川離去。

方圓打開了盒飯,飯盒裏的米飯香氣像一團棉花球一樣湧了出來。

方圓自言自語:“我食物需求量挺正常的呀!”

音樂老師薛老師賣菜的地方就在食堂的旁邊,雖然薛老師家飯比食堂賣的貴,就是因為好吃,所以有很多人願意排着隊去買。三個鐵盆分別盛着酸溜土豆絲,海帶炒豆芽,紅燒帶魚,旁邊堆是蒸籠包子。

薛老師個子不高,微胖,白嫩,他一直最在意的是他的頭發,幾乎快要變成地中海的頭頂上的幾十根頭發,從地中海的一邊搭到地中海的另一邊,努力想要通過幾十縷頭發把地中海給填滿,當然那是永遠不可能的,至少在大風刮來的時候就有點困難。賴小川腦海裏,薛老師是一個氣質和音樂完全匹配不上的老師,這個氣質包括內在氣質和外在氣質。

薛老師:“要那個菜?要帶魚呀?好。”

學生拿出一塊錢遞給了專門收錢的‘薛夫人’,随後薛老師右手拿筷子夾了五塊帶魚放在左手的勺子上,盛給了前面的學生。

就在賴小川要買五個包子的時候,薛老師有兩縷淘氣的長頭發不牢固的從“海”的另一面的陸地上掉到了腦門上,薛老師用拿着筷子的手腕扒拉上自己掉下的頭發,然後從蒸籠裏拿出了五個包子。

“多少錢?”賴小川問道。

溫和薛夫人:“一塊。”

賴小川把錢遞給了薛夫人。

“我這多少錢?”從賴小川後面傳來劉璇漫不經心且帶着厭煩的聲音。

“一塊錢”薛老師和藹可親的回答道。

劉璇拿着裝有十幾個包子的塑料袋從賴小川身邊走過。

賴小川嘀咕:“是給我少了?還是給他多了?就因為去了趟北京?不是以前也是這樣。”賴小川看了看旁邊用粉色粉筆寫的‘一塊錢五個包子的黑板。

賴小川走在劉璇的後面,故意輕聲哼唱起‘七子之歌’

賴小川:“你可知馬靠,不知我真心!”

劉璇轉頭瞪了眼她。

賴小川提着包子走到食堂裏,方圓向賴小川招手,賴小川像是沒看見一樣還是跟着劉璇。她把包子和玻璃罐放在了劉璇正在吃的包子旁邊,坐了下來。

“我們倆這一塊錢的包子量……有點不一樣呀?我就疑惑……你是不是他家親戚?”

“神經病!天天的有完沒完?”

“沒完,我發現……”

“你以後去當警察,破案,或者去探索頻道做主持人挺适合你的。探究類的東西這完全符合你的氣質。”劉璇繼續說,“要不就去當特務,去觀察敵人,這本領,你有……”

沒等劉璇說完,方圓拿着飯盒和菜罐子坐到了賴小川旁邊。正說話的劉璇瞬間低頭,臉瞬間微紅,不敢看方圓,拿着筷子一直拌着飯盒裏的帶魚。

“我說賴小川,你怎麽只要見到劉璇就跟吸鐵石一樣往上吸,他是你的正極,你是他的負極呀?”方圓看了眼劉璇又說,“劉璇,你小心點賴小川,她就看你長相秀氣,稍有姿色,想和你套近乎,你可注意點!”

賴小川也不聽方圓絮叨,一直盯着低着頭搗帶魚的劉璇,剛剛和自己鬥嘴的勁,全都消失殆盡。

三人你看我,我看他。

方圓:“賴小川你見好就收吧?跟色魔一樣!”

劉璇忽然肢體僵硬的站了起來,不說話低頭離去,走出兩步後,又往後退了兩步,手往回伸出去,頭都不轉的拎起自己沒吃完的包子慌張的就離去了。

方圓:“你走什麽呀?”

賴小川嘻嘻的笑了起來,忽然沖着離去的劉璇唱到:“你可知馬靠,不知我真心!”

方圓:“我怎麽感覺……我拆散了你們,還有……我一直都覺得劉璇怪怪的。”

賴小川笑嘻嘻用勺子敲了敲方圓的方盒,盯着方圓說道:“看到你……能不怪嗎?”

“賴小川,我要跟你說個事,對于劉璇,你要做到循序漸進,別生撲,你要懂得節奏。還有你在他面前別表現的像個‘餓鬼’,別太低級。”

“你說的什麽跟什麽呀!我這麽小!”

賴、方倆人走出食堂,經過放蒸籠的石墩的時候,賴小川發現自己躺在地下沒洗的空的飯盒,她撿起了飯盒,左右看了看。

賴小川:“也太賤了吧!吃完了,就仍在地下。”

賴小川想了想,也只好說算了。

方圓則調侃說:“你真是菩薩心腸。”

“那讓我怎麽辦,到廣播室去吶喊。”賴小川拿着勺子當做話筒說道,“那個,是哪位同學吃了初三三班賴小川的飯,趕緊還回來,拿回來既往不咎,不然……”

“不然什麽?”

“不然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當然是讓他賠飯呀!”

“算了,走吧!”兩人說着往宿舍走去。

事情并沒有結束,第二天,空空的飯盒還是仍在了地上,第三天,空空的飯盒依然躺在地上。

下着雨第四天,空空的飯盒可憐的泡在雨水裏,方圓給賴小川撐着傘,賴小川雙手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飯盒,然後蓋上,用力握着自己的飯盒,似要把偷飯之人捏碎一般。

第五天,賴小川把把刻着賴小川名字的飯盒又放在了蒸籠裏,方圓就說她死腦筋。

早自習課,很多學生穿着棉服戴着帽子和手套拿着英語書、語文書、歷史、政治書站在操場上,像念咒語一樣時而挪步走着,時而擡頭低頭,時而閉眼昂頭,時而睜眼看書。賴小川夾着英語課本在腋窩下,坐在用長長鐵鏈固定的秋千上,雙腳點地的晃動着自己的身體。賴小川跟戰士一樣看着前方:“逮到你,我非在在操場上把你的褲子給扒了,讓你知道什麽叫羞恥!”

賴小川的肩膀上同時出現方圓和甄子平的腦袋,兩人的雙眼也和賴小川一樣看向前方。

甄子平:“真的要開動的!”

方圓:”可不,要拔人褲子,一雪前恥。”

賴小川猛地站了起來,方圓和甄子平捂着被賴小川肩膀撞的‘磕巴’一聲的下巴。

方圓捂着下巴:“我發現一真谛,平時看起來覺得很軟弱的人不能惹。”

“真惹不起,這戰鬥力天生的。走吧,上課!”甄子平也捂着下巴,擡手看了看手表。

手表顯示11:40、11:41,時間中間的兩個點有節奏的消失、又出現,賴小川聚精會神的看着電子手表,

政治老師弓着他那瘦高的身體,即使在冬日穿了十條秋褲還是那麽細的腿,這和胖子在冬日穿一條褲子還是顯得粗,是相反的道理。他晃着哪UFO似的大腦殼,用粉筆在黑板上寫着‘如何加強文化的交流與傳播?’,他把題目周圍畫了一圈又一圈,以表示它的重要性。

政治老師用着比正常男人要細的聲音,邊用粉筆畫圈邊說道:“這題,今年必考,別說我沒說;我們來看看怎麽回答這題啊!”

“我們要怎麽樣去回答這個問題?首先我們要從七個點來說。第一……千萬不要和昨天我們學的那個搞混了,昨天回答也是從七個點回答,今天也是七個點,很像但不一樣。”

政治老師一笑:“你們要搞混了,把這答案放在昨天那問題上,那你們就悲催了,腦子沒好好用!逮到墳墓就哭,哭了半天發現不是你祖宗的墳墓,是不是浪費眼淚,就像你們浪費腦子一樣。”

賴小川又看了看手表,時間顯示11:47。

賴小川:“三分鐘”

“回答問題是有講究的……”

賴小川:“兩分鐘!”

“首先要寫上‘答’冒號,然後你們應該寫,這個問題該從七個方面回答……”

賴小川:“三十秒”

“這第一點……”

賴小川:“七!”

“第二點……”

賴小川:“六!”

“第三點……”

賴小川“五!”

“第四點……”

賴小川:“四!”

“第五點……”

賴小川:“三!”

“第六點……”

賴小川:“二!”

賴小川:“一!”

學校鈴聲‘叮鈴鈴’的響起,政治老師:“這第七點……”話都沒說完,賴小川轉身跑了出去。

政治老師滿臉驚恐的看着矯健的身影跑出了教室,很是生氣的問:“我說下課了嗎?”

甄子平故意回答:”沒有,老師。”

政治老師指着跑出去的賴小川:“那她這幹嘛?是屎尿憋不住了嗎?!”

甄子平繼續故意回答:“老師你說的對,她……拉稀!”

衆學生‘呵呵’笑了起來。

政治老師一臉嚴肅到:“下課!”

大大的操場上,賴小川像一只戰鬥機一樣奔跑在校園裏。跑過教學樓,穿過操場,找到放飯盒的蒸籠的地方,拿到刻着自己名字的飯盒,然後把手裏的另外一個刻着自己名字的飯盒放入原來的地方。她雙手捧着飯,一路狂跑到二樓食堂的窗戶邊上,透過透明玻璃從窗戶上俯瞰放蒸籠的地方,賴小川露出要看好戲的微笑。

此時,學生慢慢聚攏在放飯盒蒸籠旁,陸陸續續的來取自己的盒飯,賴小川死盯着放自己飯盒的區域。

一個穿着校服,個子高高、有點臉有點嬰兒肥的男孩用他那他那發紅的手,拿起了賴小川的飯盒。沒等男孩反應飯盒是空的時候,賴小川把二樓窗戶‘呼啦’一下拉開,一只手抱着飯盒,另一只手用勺子指着高個子的男孩大聲喊道:“逮到你了!”

所有學生擡頭看向二樓露出上半身的賴小川,二樓食堂的學生慢慢的向窗口走去,然後順着賴小川勺子的方向看向拿着飯盒的男孩。

學生們:“怎麽了?”

賴小川和高個子男孩互相盯着對方,賴小川眼裏充滿着勝利的喜悅,而白淨的臉龐的男孩擡頭面無表情也盯着賴小川。

男孩放下飯盒,轉身要走。

“你別跑!”賴小川轉身跑下樓下。

男孩不聞不問轉身離去。

賴小川跑到蒸籠邊,把飯拿了起來,追向男孩,她攔在男孩的面前:“你為什麽要偷我飯吃?”

男孩沒有回答。

“你吃就吃吧,你還不洗;你不洗也就算了,你還仍在地下。”

男孩還是沒有說話。

賴小川又氣又覺得自己有理無處說,繼續說:“你沒飯吃,你吃了我的飯,我就沒得吃……”

男孩張開了他那戴着牙套的嘴巴說:“我還你行嗎?”說完繞過賴小川往前走去。

賴小川轉身看向毫無歉意的男孩喊道:“你還有理了!你……你有本事下次別偷我的飯,你敢偷別人的嗎?你偷甄子平的,不行嗎?”

甄子平端着飯盒走到賴小川的旁邊說道:“偷我的,你真是慈悲心腸。”

賴小川看了看甄子平身上穿的NIKE羽絨服,撇着嘴:“NIKE羽絨服”。

“羽絨服怎麽了,學校還有一個穿NIKE羽絨服的。”

“沒怎麽,挺好看的!”

“你把吃你飯的人繩之于法了嘛?”

“還‘法’,我是一點沒法!我倒都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了,偷吃的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甄子平安慰似的摟着賴小川說:“我請你吃包子!”

“包子也安撫不了我這顆心。”

“十天的包子!”

賴小川忽然得逞的笑了起來:“好像能稍稍的安撫住我的暴躁的心!”

甄子平搖了搖賴小川的頭,嘲笑的說道:“你太沒出息了!”

星期五放學的傍晚,紅彤彤的夕陽舍不得劃入地平線,像個橘紅色湯圓一般懸挂在蒼穹的西側,斜照着全世界。

賴、方、甄三人背着書包騎着自行車行駛在寬寬的土路上,土路兩邊直聳入天的光禿禿的白楊樹整齊筆直的樹立在路的兩側。自行車上的三人的影子,長長的倒鋪在車尾後的地面上,像是幽靈一般緊緊的尾随三人。

“易銘,初三一班的轉校生!” 賴小川念叨。

甄子平:“嗯嗯,我聽一班同學說他不愛說話,他的同班同學猜是因為他戴着牙套,不好意思說話,哈哈哈哈,有點搞笑對不對。”

正說着,易銘騎着自行車行駛過賴小川的身邊,賴小川就感覺一股寒冷的風猛烈的掠過她一側身體,她看向騎過的人,喊道:“那個……那個……戴牙套的人。”

因為着急,她的自行車的前輪,随着賴小川的雙手的車把也激動的左右的晃動,前車輪轉向方圓的自行車前輪上,眼看兩輪要撞在一起,方圓立馬伸出一只粗腿,把迎面而來的賴小川自行車踹了過去,賴小川連人帶自行車反倒在地上,方圓和甄子平吓得立馬下了自行車。

甄子平不可思議的看向方圓,驚訝感嘆道:“方圓同學,你真是微胖界的傳奇,你什麽時候這麽矯健?”

方圓放好自己的自行車,扶起坐在地上的賴小川: “小川,對不起,我就一着急,自我保護了一下……”

賴小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還好我穿的多,不然摔死! 剛剛偷我飯的人從我旁邊就飛過去了。”

“人呢?”方圓左右看了看。

“早騎遠了!”賴小川上了自行車。

甄、方倆人也騎上了自行車,三人在三個分叉路口分別駛入杏鄉的三個分叉路。

不知多久之後,方圓瞧見了前面是正騎着車的劉璇,她用勁瞪了兩圈,趕上了劉璇,方圓從後面拍了一下劉璇,劉璇不耐煩往後看了一眼,戴着帽子凍得微紅的臉的方圓,在齊耳的頭發裏襯托的顯得分外的可愛。

方圓樂呵呵說道:“這麽巧,劉璇,我們雖然都住在這邊,但我還是第一次遇見你!”

劉璇看了劉璇也就僅僅兩秒,立馬害羞的別過頭去,逃避着方圓投來的微笑。

“上了三年的學,我從來沒遇到你,我都以為你不住在。”方圓繼續說道,“對了,那個賴小川是不是觊觎你的美色?我跟你說你別怕,她沒膽,膽子可小了。”

劉璇臉上不知是冬日寒風吹成的紅還是自己羞紅,在夕陽下顯得整個人都矜持起來。

劉璇還沒等方圓唠叨完,猛地轉了自行車的頭,往相反的方向行駛離去。

方圓回頭看去,滿臉擔憂的喊道:“你這幹嘛?你別往回騎了,容易遇到賴小川。

劉璇一直往前騎,約莫騎了十來分鐘,他停了下來,喘着大氣,轉頭往後看去,方圓已經消失在長長的大路上。

這只有賴小川知道的‘暗戀’,讓劉璇沒少吃苦頭,至少在回家的路上就下了一番功夫——不想遇見可愛的方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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