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他就要瘋了
周離榛毫無底線毫無原則的話,把地獄裏的季厭生生給拽了回來,好像就算他真的殺了人也不是什麽大事,周離榛一句話,把季厭身上剛給自己扣上的“瘋子”帽子給摘了。
馮石自然也聽見了周離榛那些瘋狂的話,剛剛死過一次的他,瞳孔又一次在恐懼下收縮,“死人”身上重新有了力氣,不再靠着桌角,四肢哆哆嗦嗦繼續往門口爬。
他得離開這裏,盡快離開,跟季厭相比,周離榛才是那個真正的魔鬼。
外面沒人知道310病房裏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鬧出來的動靜實在算不上什麽,就算有人在走廊裏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聲音,也不會特意留意。
季厭又一次屏蔽了外界的聲音,身體裏那陣刺骨的潮水一退,頭也開始昏昏沉沉。
周離榛不可能讓馮石就這麽爬出去,他把季厭抱到床上躺好,像踢一條狗一樣,又把馮石從門口踢了回來。
“現在知道怕了,剛剛你做了什麽?”周離榛站着,居高臨下看着眼皮底下的惡心東西,那眼神像死神在看個死物。
“唔……”
馮石想說話,但喉嚨太疼說不出來,嘴裏嗚嗚嗚個不停,一個勁兒跪在地上磕頭道歉,鼻涕眼淚流了一地,求周離榛放自己一馬。
他是真的後悔了,也是真的害怕了,他不該打季厭的主意,不該想着動周離榛的人。
當初腦子裏冒出拿證件威脅季厭想睡他的時候,心裏不是沒怕過周離榛,但轉頭又想,周離榛也是男的,男人的劣根性都一樣,既然周離榛已經把季厭弄到手了,肯定就沒什麽稀罕的了。
是他低估了季厭在周離榛心裏的地位。
季厭剛退燒沒幾天,夜裏又發了燒,周離榛一直在病房裏,等季厭再清醒,已經是三天後。
丁雲來得早,一邊拖地,一邊叭叭叭跟季厭八卦最近的新聞。
說他的護工馮石失蹤了兩天,最後是在荒草叢裏被人發現的,人沒死,但顯然是受了驚吓,人變得癡癡傻傻,說話也說不利索,也不記得這幾天發生的事,只嚷嚷着要回家。
路萱來過一次,問不出來什麽,直接讓司機把馮石送了回去,給了馮石家屬一筆錢。
“哦呦,季厭你是沒看見,你那個護工,被發現的時候一褲兜子屎尿,都失禁了,渾身上下沒幾個好地方,人也不認識了,嘴還歪着,一直流口水,看樣是廢了。”
季厭一聲沒吭,他知道是周離榛在幫他出氣,除了在床上,周離榛其他時候都很溫柔,但只要仔細看就能知道,周離榛溫柔的底色前提,是不容人侵犯。
那天他迷迷糊糊睡着了,什麽都不記得了,不知道馮石是怎麽離開病房的,也不知道周離榛都做了什麽,努力回憶想要找點零星碎片,但什麽都沒有。
丁雲還在喋喋不休:“果然瘋人院這種地方不能多待,待久了好人也會變瘋的,我做到年底就不做了。”
馮石不是什麽好人,季厭在心裏反駁。
但他同意丁雲說的話,在瘋人院裏待久了,好人也會變瘋的。
他就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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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馮石偷走的證件,是周離榛拿給季厭的,裝在一個不透明的塑封袋裏。
“從馮石那裏拿到的,”周離榛把塑封袋放在床頭櫃上,“他當時就是拿這些東西威脅你的?”
季厭不意外周離榛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也不意外他會拿到這些東西,點了點頭,說是。
周離榛坐在季厭旁邊,胳膊貼着他胳膊:“你打開看看,裏面的東西少不少。”
季厭拉開封口看了看,所有東西都在,啞着聲音道謝:“東西不少,謝謝周醫生。”
“證件是那個保姆拿給你的?”周離榛問。
這些一想就明白的事,季厭知道瞞不住,他始終低着頭,視線沒有焦距,盯着地板上的縫隙,縫隙重疊出層層虛影,半天之後他才“嗯”了一聲。
季厭想到什麽,突然擡起頭:“馮石,他還跟你說什麽了?”
季厭又瘦了,周離榛摸了摸他的臉:“那天我把他帶走,他就把東西還了,吓得不輕,只是一個勁兒道歉求饒,別的沒說什麽。”
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周離榛又握住了季厭的手,攥在手心裏:“別怕,以後沒人會再威脅你了。”
周鴻安出院那天,打電話讓周離榛去接,周鴻安胳膊骨折,左胳膊還吊着石膏。
住院的這幾天,不能抽煙不能喝酒一點葷腥都沒有,周鴻安感覺自己嘴裏都淡出鳥兒來了,一回去就拉着周離榛要喝一頓,擺擺手讓廚師去廚房做飯,回來的路上他們特意從菜市場路過,買了不少菜。
“二叔,晚飯我就不吃了,”周離榛沒坐,又說,“醫生說了,您還不能喝酒。”
“一次沒事,”周鴻安癱在沙發上,不用住院,舒服到呼了好幾口氣,指着周離榛,“別走,晚上陪二叔喝一頓。”
“二叔,我那頭真有事。”快到晚飯時間了,他得回去陪季厭吃飯,飯後季厭還得吃藥。
“什麽事都不如今天晚上的事重要,”周鴻安也不再拐彎抹角,“晚上這頓酒,是專門跟你喝的。”
周離榛還是拒絕:“二叔,我那頭真……”
周鴻安瞬間收起笑臉,打斷周離榛:“你不會真以為,310病房裏就那一個監控吧?”
周離榛本來已經轉了半個身,聽完周鴻安的話忽地轉頭,鏡片後的眼底瞬間滑過兩抹冷色,也不再維持表面的叔侄情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周院長,您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周院長,喊二叔,坐那,”周鴻安又恢複了笑臉,指了指對面的座位,“殺人未遂,看來季厭的症狀又加重了,離榛呢,我覺得室外的活動還是取消了吧,藥量也得加回來,一天兩次,一頓都不能少。”
周離榛坐在周鴻安對面的沙發上,兩條腿防禦的姿态放着,手搭在腿上,身體坐得很直。
“二叔,季林風如果知道,我以前的研究成果跟數據都不能帶回來,您覺得,季林風還會繼續投資安康醫院嗎?”
周鴻安胖臉上笑出來的褶子立馬就平了,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周離榛以前的研究成果帶不回來,偏偏這口氣他只能咽下去,醫院裏現在也只有一個周離榛能拿得出手,但聽着他這麽明晃晃的威脅,那張胖臉氣得抖了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周離榛,你敢。”
周離榛身體放松了下來,後背靠上沙發,懶懶開口:“醫院財務緊張,當然了,我是二叔這頭的,自然替二叔着想,沒有特殊情況發生,絕不會故意說給季林風聽的。”
周鴻安穩了穩呼吸,勉強壓下憤怒,軟了語氣:“怎麽說我們才是叔侄,我們才是一家人,季厭那頭,還是你說了算,至于監控內容,我删了就是。”
周離榛趁機開口:“二叔,季厭可以出院了。”
周鴻安冷哼一聲,沒打石膏的手一攤:“別得寸進尺,大不了你去跟季林風說好了,投資的事我可以另外找人,對了,季厭殺人未遂的監控我也會拿給季林風看。”
周離榛明白了,他這張牌還遠遠不夠分量,坐直了些,笑笑說:“當然還是二叔說了算。”
新的護工路萱一時半會還沒找到合适的,她也知道安康醫院A區病房沒那麽容易逃跑,也就不着急這一時半刻。
但她實在想不通,馮石那樣的地痞流氓,最後離開安康醫院的時候竟然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她當然不會相信馮石是在醫院裏被吓瘋的說法,偷偷派人去馮石家問過很多遍,想知道他在醫院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跟季厭有關,但馮石已經說不出完整的事情經過,只是一個勁兒流口水。
路萱特意打電話問了周鴻安,周鴻安說自己前段時間出了車禍,一直在住院,事情經過也不清楚,路萱再追問,他就随意敷衍了過去。
沒有護工,晚上周離榛也沒回來,季厭一個人吃了晚飯,他沒什麽胃口,吃到一半就開始反胃,跑到衛生間裏吐了個幹幹淨淨。
洗手池裏蓄滿了涼水,季厭把臉埋在水裏,悶了半天才感覺好了一點。
護士按時到病房發了藥,季厭也沒等周離榛回來,乖乖吃了藥,張嘴配合檢查。
洗過澡後藥效就起了作用,季厭戴好眼罩,安安靜靜躺在床上。
晚上這頓酒周離榛還是喝了,還喝了不少。
他回310的時候,季厭已經在藥物的作用下睡着了,窗簾也沒拉。
周離榛拉好窗簾,蹲在床邊看了半天。
季厭上半張臉都被眼罩蓋着,下半張臉色很不好看,沒有血色的白,鼻梁上還出了汗。
周離榛用手指輕輕擦掉,點着季厭鼻頭往下滑,最後貼着他夢裏依舊抿得很緊的唇,他又想到了入職安康醫院後第一次見季厭的樣子。
恐懼,防備,厭惡這裏的所有。
他知道季厭還在想那件事,季厭最近做什麽都心不在焉,心事重就容易上火,嘴角都裂了,給他開了藥也不見好。
周離榛從抽屜裏找出藥膏,又給季厭裂開的嘴唇上塗了一遍,最後貼着他耳朵吻着,說了聲“晚安”。
兩條腿蹲麻了,周離榛掌心撐着地板站起來,又因為喝了太多酒,身體一晃差點摔倒,想抓床沿,不小心壓到了季厭手背。
季厭夢裏一疼,哼了兩聲,周離榛快速收回手,站穩後又小心給他揉了揉。
等到頭頂那陣眩暈感過去,周離榛把病房裏所有的地方都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最後在季厭衣櫃最上面的夾縫裏找到了一個針孔攝像頭。
攝像頭很小,裝得很隐秘,周離榛用力一扯就斷了,捏碎之後手一揚,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