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樹洞是傾訴心事的最佳聆聽者,也許沒有樹洞的情況下,後花園的花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對田絲絲來說,後花園的花兒不只是花,還有曾經養過的小狗──花花。可以說,花花是田絲絲過去記憶的盛載物,就算花花已随另一主人離去,它的骨灰埋于泥土之中,孕育出的生命生生不息,那記憶的标志長存。難怪有人說過,有些痛苦的記憶不用觸及,因為它一直存在。

想起靳頵珏提及吳天宇的事,田絲絲嘆了口氣,要他人為自己擔心,實在罪過。

「是不是很孤單?我來陪你,會不會好一些?你應該活着的,該死的人是我……」田絲絲從不怕死,在她眼裏,只有該不該死。頓了頓,又回複笑顏輕聲說:「好了,不說這些。唱生日歌給你聽好不好?你就喜歡聽我唱歌走音,每次走音你都笑得特別開懷。」

睡不沉的靳頵珏聽見樓下傳來聲音,擔心之下還是下樓察看。瞧見廳中沒人,開始焦躁起來,再聽見說話聲音傳來,朝聲音方向一看,還好,田絲絲在後花園而已。靳頵珏舒了口氣,田絲絲沒外出就好。不過後花園始終是室外,不排除吳天宇潛入後花園的可能。為安全計,靳頵珏打算坐在樓梯口察看情況,萬一有什麽事情發生,沖出去也應來得及,不想打擾田絲絲一個人的空間,靳頵珏決定在旁安靜等待。

聽見斷斷續續的歌聲,仔細聽才聽懂原來是生日歌。靳頵珏想起劉煜說過,李偲的生忌就在這段日子,田絲絲的生日歌,想必是唱給李偲聽的。平日表現得沒心沒肺,好像什麽都不在意,原來是重情的孩子。只是逃不出回憶的追捕,如何能重新展開旅途?

不曉得該怎麽形容心裏的感覺,靳頵珏只知道,當她了解得愈深入,對現在的田絲絲愈發的舍不得。終于明白為何劉煜如此溺愛田絲絲,原來也是出于不舍。然而靳頵珏心知田絲絲總歸要回到真正的道上,如果一定有人要做黑臉,這醜人就讓靳頵珏當吧!嘗試調整向田絲絲施加的力度,不像之前般急進,循序漸進收到的效果應會更好。

再沒聽到花園有任何動靜,靳頵珏探頭去看,瞧見田絲絲正收拾小板凳,連忙蹑手蹑腳返回樓上去。果不其然,靳頵珏才回到樓上,田絲絲便進入室內了。似乎田絲絲沒發現靳頵珏曾經醒來,放輕腳步跨過靳頵珏的沙發床,躺回自己的床上休息。

靳頵珏始終睡不熟,睡到一半總會醒來,瞥見田絲絲還在睡覺,才又安心閉起雙眼。

早上,靳頵珏起來,田絲絲仍在睡夢之中。到樓下去預備煮早餐,才發現冰箱的儲備只餘一點,這兩天得去購買儲備糧食回來,不然就要外出用餐或是買外賣。畢竟她們在明,吳天宇在暗,不曉得吳天宇會作什麽行動,靳頵珏也不敢冒險,出外的次數能減少就減少,一次過買好一星期的糧食更好,頂多犧牲一下偵探社的業績來陪田絲絲當宅女。

田絲絲還沒起床,靳頵珏不打算出外,只坐在書桌前處理偵探社的賬目事宜。

聽見下樓梯的腳步聲,靳頵珏回頭道:「起來了?」見田絲絲睡眼惺忪,呆滞的模樣使靳頵珏的嘴角不期然勾起,「我出門買早餐你吃,你待在家不要出外。」

田絲絲打了個呵欠,走到靳頵珏身邊,道:「我們一起出去呗!冰箱快沒吃的了。」

靳頵珏搖搖頭,道:「我買回來就好。」壓根兒不想田絲絲出外冒險。

「哎唷喂,這是變相坐牢啊喂。」田絲絲撅起嘴以示不滿,「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靳媽媽。」

又被這孩子喊媽媽,靳頵珏有點無奈,還是耐心地解釋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安全至上,生命就有一次。」

田絲絲撇撇嘴,雖然不太喜歡,但沒再抗議,退讓道:「好呗好呗,那我等你買回來呗,我要絹豆腐、黑芝麻油、日本醬油、腰果、羅馬生菜、苦菊、高麗菜──」

「等一下!你想做什麽菜嗎?我先記下來。」一堆材料名,靳頵珏真記不了,只得拿出筆記本把田絲絲要的記下來,「你再說一遍。」

「讓我一起出外就容易辦了呗。」田絲絲聳聳肩,她才不會說她是故意作弄靳頵珏的,「聽好了,我要娟豆腐……」好吧,作弄完靳頵珏後,還是會煮一頓好料慰勞她的喇,不然買那麽多材料真用來裝飾用咩。

靳頵珏不負所托,不到一小時便把田絲絲需要的材料買回來了,還額外買了許多儲備。大袋小袋拿回家,連開門的田絲絲都覺得也太多太重太辛苦了吧。去一趟市場,汗流浃背回來,田絲絲也不忍心,主動接過部分購物袋,分擔重量。

待東西擺放好,田絲絲便折起手袖要大展身手。田絲絲做了個手勢讓靳頵珏離開廚房,想她休息一下,接下來的工作田絲絲一個人也可完成。

只是靳頵珏見田絲絲如此大陣仗,覺得自己應該協助她的,便問:「會不會需要我幫忙?」

「現在這個時間,安東尼應該下班了吧?快打電話跟人家談談情嘛,異國戀更要用心維系呢。」田絲絲笑說。

再一次從田絲絲口中聽到男友的名字,靳頵珏不自覺皺起眉頭,低聲回道:「有事他會打電話給我的了……」不知怎地,就是不想與田絲絲談起男友。

「你真不貼心哇,敢情他變女的你變男的,角色互換哇。」田絲絲笑起來。

「要你管……」靳頵珏沒好氣地走往沙發坐下,田絲絲這招真聰明。

田絲絲戴上耳機播放音樂,有舞曲伴随做菜,感覺特別有勁。你以為戴上耳機是避免對靳頵珏造成騷擾嗎?不一會兒田絲絲便跟着歌曲唱起來了!「卡卡的咚吱咚吱咚吱咚吱跳針跳針跳針叫我姐姐!噢耶!」坐在沙發的靳頵珏也曉得田絲絲在聽什麽樂曲了。

靳頵珏的手機響起來,是劉煜。

「劉大哥,找我有事?」靳頵珏接聽電話,田絲絲瞥見靳頵珏在通話,笑了笑,別過頭繼續切菜。

「小靳,絲絲還好嗎?」劉煜問。

靳頵珏看了看田絲絲,田絲絲正興致勃勃地切菜,看起來心情很好,便道:「沒有異常,還是老樣子。」

「有大案件,這段日子我應該沒辦法抽空到偵探社,請你幫我看好絲絲,她鬼主意多,怕一個不留神就出意外了。」劉煜的聲線聽起來有點疲憊,昨日見他還神采奕奕的,想必這案子讓他甚為苦惱。

「我會的。」靳頵珏頓了頓,探問道:「那個……案件方面我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是有點難搞,早上有位大法官在法庭的休息間被殺,沒人看到兇手,翻看錄像,在法院出入的人都沒有可疑。」劉煜好像嘆了口氣,大法官被殺,一定受到傳媒關注,靳頵珏起床至今仍未收看新聞報導,因此不知道這事。

「我可以知道更多詳情嗎?」靳頵珏又問。

劉煜思索了一會兒,才回答:「如果我這幾天還沒有頭緒的話,再問你的意見。現階段你先幫我照顧絲絲,我始終擔心吳天宇,不知他有何圖謀,至少待李偲的生忌過了再說吧。」

「嗯,我明白的。」劉煜緊張田絲絲的心情靳頵珏也能感同身受。

「我跟入境處的朋友打了招呼,如果他發現吳天宇離境的話會通知我,吳天宇離境後便可真的放下心頭大石。」劉煜道。

劉煜設想得周到,無了期擔驚受怕可不是法子,若能确定吳天宇已離開不構成威脅,便能放下戒心。若吳天宇已離開,而他們不知道,白白擔憂安危提心吊膽就不好了。

與劉煜再聊了幾句便挂了線,靳頵珏看向田絲絲,田絲絲忙碌認真的身影在她眼內,變成了一道引人入勝的風景。過了一會兒,靳頵珏回過神來,走到田絲絲身旁,問:「真的不要我幫忙嗎?」

「跟安東尼聊完電話啰?」田絲絲除下耳機,靳頵珏還沒來得及否認,田絲絲又道:「嗯哼,那就幫忙做高麗卷呗。要有口感就得手剁豬肉,絕不能用機器攪碎。這麽多的豬肉,我們分開剁碎呗。」

而其實,靳頵珏也不需要否認吧?為什麽要向田絲絲解釋呢?靳頵珏皺了皺眉頭,不再多想了,接過刀子開始幫忙剁豬肉。

用力剁豬肉,剁了一陣子靳頵珏便覺得手酸了,不禁道:「想不到剁豬肉也是種運動……」

「這樣就累了咩?還要加入魚膠、雞蛋、蔥花、板豆腐碎、海鹽、粟米粒和豆粉往打一方向攪拌,然後打至起膠耶!我本來想說這個工序給你做,我去準備下一道菜呢。」田絲絲笑道。

靳頵珏抿抿嘴唇,累就累吧,沒什麽大不了,田絲絲還不是這樣做的麽?肯定地點點頭,道:「好,就交給我。」

二人在廚房裏忙碌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完成所有菜色。

靳頵珏幫忙把菜端到飯桌去,田絲絲笑呵呵的看着一桌飯菜,滿意地說:「人一思考,上帝就笑掉大牙了,還是煮煮菜,吃到美味又開心過一天,多好!」田絲絲做手勢讓靳頵珏先坐下,開始侃侃而談介紹菜色道:「冷盤的豆腐加入偶獨家秘方所制的醬汁,沙律加入蜜糖提升菜的甜味,再鋪上切好的水牛芝士,可是小劉大贊的小撇步。然後是你有份制作的高麗卷,也是最繁複的一道菜,用高麗菜把肉卷起,油膩感消掉,一大塊肉放進嘴裏都不會有太大罪惡感。最後就是蕃茄炖肉了,這可是個會讓心情變好的菜色呢!這可是偶招待外賓進餐的最高規格待遇,比一般的菜色繁複多了,也很久沒做了。」

「外賓……」本來靳頵珏還帶着笑容聆聽田絲絲的解說,覺得田絲絲滿有朝氣的模樣很吸引,可聽見「外賓」一詞後,表情也僵住,難道說田絲絲認為靳頵珏是外賓?

「我不客氣了!」田絲絲似乎沒察覺到靳頵珏的不妥,目光投放在美食上,迫不及待起筷品嘗,也許真是餓了。夾了一件高麗卷,嘗了一口,田絲絲笑得更開,誇贊道:「嗯哼!肉質彈牙,很棒!多得你沒省力,還打了那麽久。」

靳頵珏聽到田絲絲的贊賞,只笑了笑,腦海還想着「外賓」二字。

作者有話要說: 被動地成為第三者, 然而什麽才叫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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