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聽到蘇洵的話,車廂內的慕挽辭神情瞬間緊繃,盯着側身在外的江肆看。

而在她的臉上,慕挽辭沒看出她有任何情緒。

只是淡聲的說了一句:“知道了。”

之後也沒下馬車,而是轉過頭看來看着她。

“公主可聽到了,巍城被破。”

“聽到了。”

軍務要事,實乃慕挽辭不熟悉之事,不知該如何作答,但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卻也清楚,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當中。

“侯爺可要即刻出征?”

慕挽辭如此冷靜倒也在江肆意料之內,索性不再瞞她,直言道:“暫且還在淩上城。”

“我要等人過來。”

“戎狄?”

“也未必只有戎狄,西陲邊塞鏈接戎狄。”

“西陲王也不是省油的燈。”

西陲王…

慕挽辭記得幼時見過這位王爺,不過那時的她是以皇姬身份進上京,以兩國互通之名,實則是游說先帝扶持于她。

西陲王朝等級森嚴,坤澤地位低下不說,奴隸制更是盛行,當今的西陲王生母便是被先帝酒後寵幸的奴隸,去母留子,去母留女之事在西陲乃是常事,西陲王便是在如此欺壓的環境下長大,比起太子足智多謀,自然是不甘。

西陲內亂便是她以一己之力攪動,如今偏居一隅,稱西陲王。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西陲王勾結戎狄?”慕挽辭淡聲開口詢問,江肆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她:“你可還記得藍韶手下去西陲尋藥之事?”

聽到此問,慕挽辭先是側目看了她一眼,才說道:“記得。”

江肆看出她眼中的深意,怕是慕挽辭覺得,此人一去數月,不是藥材難尋,而是別有用意。

“你別這樣看着我,藥材确實難尋,所以才會發現西陲王之事,人都差點沒回來。”

這些事情慕挽辭自然是不知的,聽聞時微微有些驚訝,片刻後便也想通了其中的緣由,這一趟,或許不是那麽複雜,但也覺得沒有如此單純。

可也這才像是嘉靖候做出的事情。

心中了然,可卻也覺得有些發堵。

她抿唇不語的樣子落在江肆的眼裏,很是不解,明明她都解釋過了,慕挽辭還是不信嗎?

既如此,真是多此一舉。

江肆不願再多說西陲與戎狄之事,而是牽着慕挽辭的手一路往南院走。

這一路她沒刻意放下速度,慕挽辭跟的有些踉跄,就連後面跟着的知渺衛念也差點跟不上。

衛念話少,只是擔憂的看着慕挽辭,知渺卻是直接開口:“侯爺如此,怕是會傷了殿下…”

心情本就不悅外加焦急的江肆聽到知渺的話猛的一回頭,眼神淩厲,知渺下意識的便退後了一步,才又大着膽子解釋:“侯爺,奴婢只是擔心殿下…”

江肆自然是不想為難她,只是有些情緒難以控制。

慕挽辭信與不信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她如此行為…只是還忍不住的氣惱和擔心慕挽辭的安危而已。

因此語氣不太柔和:“敵軍來襲,難不成長公主還有閑情逸致去逛花園?”

前方不遠處便是侯府花園,江肆意有所指,知渺低下頭愈發的惶恐不安。

心憂長公主是她自小便刻在骨子裏的事情,但此種危機時刻卻不該如此,知渺沒經歷過,這會兒羞憤的很。

江肆不想浪費時間,可她還是把目光放到了慕挽辭的身上。

賭氣的想,若是她也有此意,那麽此刻她便會松開慕挽辭的手,任由她散步回去。

好在慕挽辭理智,先是為知渺說話:“知渺自小在宮中,未經歷過此事,一時失言,侯爺切莫在意。”

江肆勾了勾唇,自然是不會和知渺鬥氣。

便又繼續拉着慕挽辭向南院而去。

她們前腳到南院,後腳靖遠軍的将士進入南院。

為首之人知渺覺得眼熟的很,看了看他,又看向慕挽辭。

慕挽辭也覺得此人面熟,細看之下确定了,卻是花園灑掃之人。

她倒也真沒想過,精衛營的裨将竟然會是花園灑掃。

不由她多想,江肆已經高聲喊着:“精衛營聽令,護住侯府,不許讓人踏入一步。”

衆人皆跪在南院正廳前,齊聲應答:“是,屬下聽命。”

江肆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在為首的男乾元身上:“烏将軍,長公主的安危,本侯便交到你的手中了。”

烏泰仰頭,眼神堅定:“侯爺放心,長公主及侯府上下,屬下拼死也會護住。”

江肆點了點頭,才轉過頭來與慕挽辭說話:“有精衛營在,侯府很安全,長公主盡可放心。”

“等戰事停下,臣便會回來了。”

簡單的作別,江肆便邁着步子離開南院。

她一路都沒回頭,慕挽辭的目光卻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不由得想起上次在城樓之別,江肆也沒回頭。

她心想,不回頭也好,她便可以小聲的說;‘小心’

只是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她又擡頭看向江肆的背影,這一次江肆卻回過了頭。

她也沒再扭捏,笑道:“小心。”

聲音不大不小,平淡至極,也正能讓江肆聽到。

她腳步本就是停住的,扭着頭看慕挽辭,聽到這一聲之後整個身子都轉了過來,也放低音量說着:“放心。”之後便揚長而去。

巍城距離淩上城近百裏,傳遞軍報的時間會比大部隊早上一個時辰左右,巍城附近城池皆無一戰之力,所以戎狄到達淩上城是必然。

纏鬥數年,戎狄最遠便是破巍城近淩上城,從未有過改變,靖遠軍既不惶恐,也不膽寒。

只是在江肆的命令之下把百姓轉移。

既有自信,可防範之心也不可少。

淩上城有靖遠軍,侯府有精衛營,可以說準備萬全。

只是江肆,還是忍不住的擔憂。

臨出發前,江肆回頭望向侯府的位置,身邊的藍韶見了安撫的說着:“烏泰可是除了你和蘇洵之外靖遠軍第一人,有他在,放心。”

“再不濟,烏泰也會帶着長公主殿下從密道離開。”

這些事情藍韶不說,江肆自然也清楚。

自從淮誠而歸時,江肆便為今日做好了準備,只不過是有了西陲軍的加入,讓此戰提前了幾日。

還有,本以為不會太過擔憂的心,開始擔憂罷了。

整理好思緒,江肆一聲令下策馬離去。

葉婵不在,帶領先鋒軍的人是蘇洵手下副将裘寒,她已經先一步到了淩上城三十裏外的青龍溝,此處是巍城到淩上城的必經之路,且地形險要,易守難攻。

戎狄多次折在這裏,對于雙方而言應對的方式都有很多。

靖遠軍駐紮在此的将士不足兩萬,除了留守在淩上城五千将士,皆前往青龍溝,一舉殲滅戎狄。

作為老對手,靖遠軍對戎狄十分熟悉,所以讓人不安的便成了西陲軍。

“速戰速決,不與戎狄糾纏。”到達青龍溝江肆便與蘇洵這般說,騎兵隊伍是肉搏,交給靖羽營卻可最大程度的降低損傷的,火弩的威力今日又加強了不少。

靖羽營的人各個箭術一絕,經過這段時間的操練,使得靖羽營幾乎人人手拿火弩。

三千先鋒軍更是列隊而立,清一色的鐵甲持刀而進,戰馬嘶鳴,戰争一觸即發。

江肆手持銀槍,氣勢如虹。

半個時辰之後,戎狄節節敗退,卻沒撤出青龍溝。

待到黑壓壓一片西陲軍到來的時候,江肆勾唇笑了笑,耳邊是靖遠軍沖鋒陷陣的吶喊聲,一支支利劍從耳畔呼嘯而過。

靖遠軍一萬将士,江肆皆為誘餌,誘的便是西陲軍。

西陲軍到不久,銀甲白馬的南涼軍也聚集在青龍溝。

領軍之人正是南宮媗。

她擡擡手,南涼軍深入青龍溝,與靖遠軍聯合作戰。

這一站,是江肆從藍韶心腹歸來那日便部署的。

南宮媗人在淩上城,南涼軍便一直隐藏在去茂城的路上,前幾日南宮媗便是與南涼軍彙和,巍城被破的消息又幾乎是同時傳到江肆和南宮媗的耳朵裏。

此戰,大捷。

便也開始了亂戰時代的第一步。

北境城池除了淩上城,皆可破,如今便是這般。

馮堯也不是她想留,而是此番戰亂,不得不留。

而江肆在青龍溝奮戰時,嘉靖侯府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輕功之高,整個侯府只有烏泰一人有所察覺。

見面時,已經是在南院的正門,烏泰身側之人皆被放倒在地。

此人一身紅裝,雌雄莫辨,微卷發絲擋住半張臉,眼中露出異樣的光芒,在黑夜當中更顯得格外矚目。

“慕挽辭呢?”發出的聲音更是嘶啞低沉。

烏泰抽出長刀,滿是戒備的看着此人:“擅闖嘉靖侯府的後果,你承受的了嗎?”

“哈…?”此人怪笑一聲,也不言語,而是擡手放出銀針,毫不留情的向烏泰刺去…

烏泰的身法在靖遠軍中成絕,可此人的銀針之下也只能勉強躲開。

此人見纏住烏泰,便直奔南院正門而去。

江肆留下的任務的烏泰就是冒死也會守住,腳下中針便只得咬牙提刀而去,即将碰到那人脖頸時,銀針刺入手臂,一陣酥麻感讓烏泰拿不穩長刀。

‘咣當’一聲,長刀落地,烏泰也跪在了的門口。

看着那人輕車熟路的走到廳堂,又進了慕挽辭的卧房當中。

彼時的慕挽辭正在煮茶,知渺和衛念守在她的身邊,煮茶時慕挽辭喜歡安靜,兩人便不會發出一聲,所以倒地的聲音極為明顯。

慕挽辭擡頭,投入闖入之人,再是倒地的知渺和衛念。

“你是何人?”

“擅闖嘉靖侯府,可知能否逃得出去?”

能夠進入到她的卧房內,定然是有一身的本領,比如他腳步極輕,若不是知渺和衛念倒地的聲音,慕挽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發現她。

她自小在內宅,除了強身健體之外,武功招式完全不通,自然沒有躲避的必要。

想躲,也躲不開。

只是這人的眼神讓她很是厭惡,比每一次的夢境都要厭惡的很。

在那裏,她只看得到貪念。

而這人卻自來熟的很,坐在了慕挽辭的身側,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她。

目光是想要忽略都做不到地步,慕挽辭只覺得厭惡,甚至比每一次的夢境都要厭惡的很。

在那一雙眼睛裏,她能看到的只有無盡的貪念。

這人還不知道所謂的擡手碰了碰她的頭發,沒有被擋住的那半張臉勾着唇,慕挽辭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卻無法動彈。

頭發被輕輕勾起,慕挽辭聽到嘶啞難聽的聲音:“別動,你被我下毒了。”

“若是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手臂開始發麻,慕挽辭其實想動也沒辦法動,她說的這句話簡直像是笑話一般,慕挽辭忍不住笑了笑,這人卻笑的更是誇張,甚至都彎下了腰。

“我在淩上城混居數日,卻也沒瞧到如你這般的可人…”

“不,是整個北境,甚至…三國之內我都沒看到如你這般的人。”

“我叫西鑰楓。”

“一個,惦記了你很多年的人。”

難聽的聲音還帶着一絲陶醉,被她湊近時慕挽辭強忍着難受,而這人卻似乎不覺得有什麽,反而是撩起她的頭發,貼着她耳邊說話。

慕挽辭在聽到她說的話語時,頓時瞪圓了眼睛。

她只能動眼睛,便不可思議的看着她。

西鑰楓眯着眼笑着,似乎很滿意她這樣的眼神。

靖遠軍和南涼軍返程時已經蒙蒙亮,嘉靖侯府看似無恙,卻隐隐有肅然之意。

江肆翻身下馬,腳步焦急走到門口逮人便問:“侯府可有異樣?”

這人只是靖遠軍的一個小士兵,被江肆問的聲音有些顫抖:“無…并無異樣。”

表面看起來,侯府确實無恙,可江肆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

身後的南宮媗見她如此,便以為她是過度擔憂慕挽辭,架着馬肚到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說:“侯爺若是擔心,何不直接去府中南院查看,問這小士兵有何用?”

江肆擡眼看了看她,沒做任何解釋,便直接踏入府中。

南院距離府門雖是甚遠,若是真發生了什麽,也不至于聽不到。

可一路走過去,卻真是安靜如常。

直到走到南院時,她聞到了血腥味。

江肆踹門而進,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烏泰,一個紅衣身影與慕挽辭從門房之中走出來。

慕挽辭的手被她攥着,嘴緊緊的抿着,江肆喊了她一聲:“公主。”

慕挽辭卻只是皺眉,嘴唇微動。

她沒辦法說話!

見此,江肆有些焦急的向前走了幾步,藍韶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別動!”

江肆側目看向藍韶,很是不解她為何會如此。

難不成她要看着慕挽辭被人帶走嗎?

江肆少有的莽撞起來,藍韶無法大喊道:“銀針有毒,落地幾寸之內,只要觸碰到都會中毒。”

“侯爺若是在向前一步,便會中毒。”

江肆僵住看她,站在門口的西鑰楓卻仰頭大笑起來:“想不到藍韶還有此等本事,我還真是小瞧你了。”

藍韶見狀高聲喝道:“西鑰楓,把你的手從長公主的身上拿走!”

西鑰…楓?

這個名字鑽進江肆腦海中的時候,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是誰來。

文中只提過一句,是出自未來的西陲王之口。

西鑰楓乃西陲王姬,自小體弱卻擅毒,西陲王十分寵愛,甚至前往越國沒帶世女卻把王姬帶在了身邊,也正是因為那一次的越國之行,對慕挽辭一見鐘情,念念不忘。

可,西陲王姬西鑰楓,早在慕挽辭進侯府之前的幾年,便病逝了,連十七歲都沒活到。

先發上來,晚點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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