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一個人很容易,忘記一個人很困難。偵探這一行,似乎對偵探有項不成文的要求,就是要有良好的記憶力。善忘的人再聽明,記不住案件的細節,也就難以找出破案的關鍵。

田絲絲是個記性很好的人,要記的事她從不會忘,說她學富五車,也不過是她喜歡閱讀,而且記得內容罷了。

讓人忘記是那麽難,田絲絲選擇了另一個方法。她不要強迫靳頵珏忘記她,她想,讓靳頵珏記恨她也不錯。

痛了、累了,手自然就會放開了。不然,勸說到最後,即便手勉強松開了,心還記挂着那份遺憾。

收到大學的急件,原來是取錄通知。田絲絲看着錄取通知上的滿滿英文,她知道要跟靳頵珏翻臉絕交的日子不遠了。

冬天來了,田絲絲愈來愈覺得傷感。這寒冷的季節,真适合獨自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中,吹着迎面而來的冷風,當一棵枯樹。

曾經的曾經,冬天是個無比溫暖的季節。把手伸到對方的口袋裏取暖,一條圍巾兩人圍,互相擁抱抵擋寒冷。到外地旅行,連打雪仗都是暖的。就算下雪後赤腳逆着風,也不覺得冰凍,還笑得比陽光熾熱。

把取錄通知收好,反正靳頵珏已經把它複印了幾份,拿着的正本,總有種可有可無的感覺。

靳頵珏仔細閱讀熒光幕上的細則條款,細心地把表格的漏空位置填上答案,才按下打印鍵。

「我剛上網幫你預約簽證安排,還好表格只需要你的基本個人訊息……」背對坐在沙發上發呆的田絲絲說。

待打印機把表格吐出來,靳頵珏才站起來,拿着表格走到田絲絲身旁坐下,道:「打印出來了,你看上面填的訊息對不對。如果正确的話,就在這裏簽署,下星期三下午兩點親自帶同有關文件前往領事館簽證部。網上預約時間表我都幫你打印好了,就差彩色近照兩張了。」

田絲絲偏偏頭,壓根兒不想浪費靳頵珏的時間去做這些事情,卻只道:「領事館門外可以拍證件照呗。」

靳頵珏想了想,好像是這樣,通常需要正式證件照的行政機關門外,都會有照相館。雖然價錢會比一般拍證件相的高,但勝在方便和一定合乎有關照片要求。

「是的,那下星期三我跟你一起早吧。早一點出門,拍完照片就剛好。」靳頵珏摸摸田絲絲的頭,心裏多了幾分期待。

然而最後,陪伴田絲絲前往英國領事館的不是靳頵珏,而是阿奇。無它的,也是田絲絲使詐的小把戲。在臨出門前,偵探社接連接到查詢電話,每次靳頵珏想要與田絲絲出門,電話就響起來了。

電話一個接一個,連靳頵珏也快要失去耐性,可不能遲到呢,否則又要重新預約,這就怕來不及趕在開學前拿到簽證了。

靳頵珏正在發愁之時,阿奇來按門鈴了,靳頵珏見狀,便請阿奇代替自己陪伴田絲絲到英國領事館。說真的,靳頵珏沒有擔心懷疑是假,若讓田絲絲一人前往,田絲絲最終有沒有到達領事館也是田絲絲一面之辭。阿奇雖是田絲絲的人,但看他那老實模樣,也只能相信他不會說謊好了。

由阿奇陪同下前往領事館,田絲絲倒是老老實實就到了領事館,在領事館待了一會兒,與職員練習了幾句英語,田絲絲便打算回家了。

「是說,不是要見面試官嗎?」阿奇好奇問道。

田絲絲一臉嫌棄地看着阿奇,撇撇嘴說:「小奇子,你跟着我這麽久了,一點都不長進哇。」

阿奇嘴角抽搐,卻也配合田絲絲玩起宮廷戲碼,提高嗓音道:「娘娘恕罪,還請娘娘賜教。」

「反正靳頵珏待會問起我有沒有到領事館,你就照實回答,但記住答案不能多說。」瞧見阿奇一臉疑惑,田絲絲又補充一句:「你可是個不懂撒謊技巧的老實人呢。」

阿奇後來總算明白田絲絲的意思,也驚訝田絲絲的神機妙算。回到偵探社時,靳頵珏果然趁田絲絲回房間時問他問題,他也按田絲絲的吩咐照實回答了。于是,靳頵珏放下心頭大頭了。

靳頵珏叮囑田絲絲要做的事,田絲絲都會乖乖去做,至少表面上會做好。像靳頵珏讓田絲絲上網訂機票,田絲絲也二話不說掏出信用卡來付錢訂票。

最後确定的時候,靳頵珏按住田絲絲的手,不讓田絲絲刷卡付錢。

田絲絲疑惑地看着靳頵珏,靳頵珏便說出心中疑問:「你選的日期是十一月底,簽證會不會趕不及發下來?」

田絲絲笑着回答:「趕得及的喇,要遞交的文件都遞交了啊,他們沒理由把我這種天才拒之于門外的哇。」

「少得意……」靳頵珏翻了個白眼,大概只有田絲絲才會如此自戀稱自己為天才。不過看到田絲絲乖巧又沒異樣,靳頵珏真心覺得,生活一定會愈來愈好。

摸摸田絲絲的頭,靳頵珏又道:「好吧,你說趕得及就好,就聽你的。」

然而,比烏龜更膽小的田絲絲,又怎會如此聽話?表面乖巧,不過是暗潮洶湧。最後去英國的,只有靳頵珏,也只會是靳頵珏。

十一月中,緊張大師靳頵珏三不五時提醒田絲絲要收拾行李。田絲絲這懶骨頭懶得可以,靳頵珏踢一下,她才動一下,每提醒一次,收拾幾樣物件放進行李箱,提醒次數多得連靳頵珏也覺得自己太唠叨了。

「行李都收好了沒?」靳頵珏不厭其煩又問。

田絲絲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說:「我沒什麽要收啊,反正英國什麽都有。」

「英國和這裏的物價不同,一樣的東西可比這裏貴多了呢。」同樣的對白,靳頵珏已說過幾遍。

田絲絲撅起嘴巴,回道:「好呗,我再收拾一下呗。」

一式一樣的對白,重複幾遍。有時候,靳頵珏寧可自己幫田絲絲收拾行李,但怕帶到一些田絲絲不要的東西,又怕把田絲絲需要的東西遺留了。靳頵珏想,大不了在出發前,她再把她認為田絲絲需要用到的東西放進自己的行李箱去好了。

田絲絲慢條斯理地收拾行李,偵探社的電話響起來了。靳頵珏接聽,竟是領事館打電話來找田絲絲。靳頵珏把電話遞給田絲絲,目光緊緊盯着田絲絲,眼神帶着憂慮。

果然,靳頵珏擔心的事發生了,田絲絲在挂線後對靳頵珏說:「欸欸,他們說簽證要十二月中才能發給我,說審核過程有點問題正在處理中。」

「怎麽會這樣?我們下星期就要飛了……」靳頵珏緊皺着眉頭,思索着該怎麽處理這突發狀況。她讨厭極了自己沒預備到後備方案,果然沒有兩手準備,除了心裏沒底,在真的發生事情時還會心慌。

「哎唷,那你先飛呗,就差半個月而已嘛。」田絲絲說得輕松,典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樂觀田吻。

靳頵珏搖搖頭,拒絕田絲絲這項建議道:「我等你的簽證到了跟你一起去。」

「兩張機票都要改日期,虧慘了,要補很多附加費呢。」田絲絲撇撇嘴,偏偏頭想了一會兒,又說:「你就先去英國打點好一切,順便幫我抒探一下學校的環境呗。」

「可是我還是想跟你一起去英國。」靳頵珏說得肯定,因為她真的很想與田絲絲一起展開新的旅程。

「你先打點,我一來就可以狂歡聖誕節啊。」田絲絲笑着說。

「但是……」靳頵珏還是搖頭。

田絲絲突然板着臉,語氣變得冷冷的,聲音提高道:「怎麽?難道你還怕我不來嗎!」

「不是!當然不是。」靳頵珏遺心地否認,她又怎可承認她其實不信任田絲絲?猜忌與懷疑是分手的地雷,靳頵珏可不希望觸及這個地雷。

田絲絲的說話與态度表明了她的不滿,而且不是鬧着玩的不滿。靳頵珏思前想後,只得妥協道:「那好吧,我先按原定計劃回去英國,然後就等你過來。」

「嗯哼,這才是嘛。」田絲絲聞言,滿意地笑起來。

終于,到了最後。要結束了,心情有點輕松,也有點難過。田絲絲告訴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的決定,不能後悔。

十一月底,靳頵珏要飛往英國了。

這是一個天還沒全亮的早晨,靳頵珏已經換好衣服,行李箱也拖到玄關處待命了。可是田絲絲仍然睡得像一頭死豬,靳頵珏推了她幾次,喊了她幾次,她頂多就翻過身來繼續睡。

靳頵珏忍無可忍,直接把被單牽起,突然失去溫暖的被窩,田絲絲受冷馬上蜷縮成一團,卻仍然不願醒。

靳頵珏索性把自己的體重壓在田絲絲身上,在她耳邊吼道:「絲絲,起床!」

田絲絲皺了皺眉,伸手掩着耳朵說:「還早着咧……」眼睛依舊閉着。

靳頵珏硬是掰開田絲絲的手,在她耳邊說:「我今天去英國了……」那語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嗯……」田絲絲拂拂手繼續睡。

「起床吧!你不打算送我去機場嗎?」靳頵珏皺起眉頭,實在有點生氣了。平日的田絲絲已經很愛賴床,起床氣又特別重,今天更是賴着怎麽也不肯動。雖然靳頵珏也明白真的太早了,還沒到六點呢,這懶鬼不願動也是正常。

被靳頵珏猛力搖了幾下,田絲絲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不耐煩地說:「我又不懂開車,送完你去機場還要坐巴士回家呢!」

「幫忙拿行李也好啊。」靳頵珏說。

「哎唷喂,你行李才那麽一箱,自己去嘛。」田絲絲用力推開坐在自己身上的靳頵珏,拉起被子包着自己,翻身又閉上眼睛睡覺。

「你硬是不起床是不是!」靳頵珏真的生氣了,雖說時間太早不願起床是正常事,但畢竟自己的身份是女朋友啊,對女朋友應該不一樣才是啊,不是應該為女朋友早起一次才對麽?

「乖啦,自己去啦,又不是不再見面。」田絲絲拉起被角,甚至把被子蓋着自己的臉。意思很清楚,就是叫靳頵珏別再打擾她睡覺了。

「你──」靳頵珏語窒,憤然站起來吼了一句「我走了!」便沖下樓,拿起行李箱就往外走,離開偵探社了。

靳頵珏生氣離開,又怎會想到,田絲絲或者已在被窩裏默默流下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單人房雙人床

作詞:李焯雄 作曲:鄭華娟

也許你的愛是 雙人床

說不定誰都可以陪你流浪

你的目光 鎖在某個地方

你的倔強是一道牆 內心不開放

也許你的心是 單人房

多了一個人就會 顯得緊張

想看看 你最初的模樣

你脫下來的僞裝 你會怎麽放

別說還有感覺

你我都知道我們只能忠于直覺

正因為欠缺所以總不懂拒絕

但又不再願意為對方妥協

別說還有感覺

你我都知道擁抱不代表親切

可能是害怕被拒絕 不敢直接

還是我們在等下一次的機會

同樣皺着眉 卻有不同的滋味

也許你的心是 單人房

但你的欲望卻是一張雙人床

想看看 你真實的模樣

你收起來的憂傷 你把它怎麽放

同樣皺着眉 各有孤單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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