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回到島上之後,江肆就病倒了。
高燒不退,房林急的在江肆的床榻前亂轉,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該去找藍韶。
正巧趕上苗夏來上報與梧州島的商議結果,一出門被她撞了個正着。
“苗姐姐,我去找藍軍醫,你在這裏看顧一下王爺…”
“王爺?她怎麽…”苗夏的話還沒問完,房林就已經不見了身影。
苗夏在心裏感嘆了一句,還是年輕好,下一秒便被房間內傳來的強大乾元信香激的滿臉漲紅。
素日行走在外她從來都是有用抑制貼,從來就沒有這般失态過。
雖然房林說了讓她看顧江肆,可眼下這樣的情況,她屬實不敢往裏面闖,只能守在外面,萬一江肆有什麽動靜她再去喊人。
而在乾元信香的壓制下,苗夏逐漸站不穩,只能蹲在牆角保持着頭腦的清醒。
不知是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說話的聲音,擡眼看去房林帶着藍韶過來了。
“藍…藍軍醫,王爺的信香…”
“我知道,房林你先把她帶走,這個拿着…熬了給她喝。”藍韶把藥包遞給房林,見她扶着苗夏走遠了幾步,才又扔過去了一包藥:“你自己也喝一服。”
說完開始低頭撒上抑制粉,然後進入了房間。
裏面是是比外面還要濃烈幾倍的乾元信香。
江肆趴在床榻上低聲呢喃着什麽。
離的遠藍韶還聽不大清楚,等走近了,便聽清楚了。
“別選我…”
連着幾聲都是重複這樣的一句話,藍韶坐在她身邊,輕嘆了口氣。
把浸濕的帕子放在了江肆的額頭上。
她常年用藥,乾元或者是坤澤的信香對她來說都沒有太大的什麽影響,因此除了撒在門外的抑制粉外,藍韶并沒有任何給自己任何防護。
更重要的是因為,她能夠根據信香來判斷一些事情。
帕子熱的很快,藍韶還沒想清楚江肆到底如何了,就又換了一個帕子。
如此反複,直到天色漸晚的時候,江肆蘇醒了過來。
眼裏卻是一片茫然。
回蕩的都是慕挽辭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話。
“你活着,本宮便不滿。”
她滿腔的怒火幾乎燒便了全身,緊咬着牙想要把什麽咬碎的時候,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醒了?”
沒注意到身邊還坐着一個人,聽到問話時,江肆微微眯起了眼,防備的轉過了頭。
見到是藍韶渾身緊繃的身體從放松留下來。
“你來了。”她淡淡的說着,絲毫意外藍韶會在這似的,然後裹緊了被子翻過身去。
什麽話都不想說。
可做為醫師,該說的話藍韶得說:“心病還須心藥醫,所以你的發熱也可能還會反複,這幾日我在這陪你住,有任何情況的你喊我就是。”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守着江肆許久藍韶也很乏累,抻了個懶腰就去榻上休息了。
房間裏十分安靜,只能聽見藍韶平緩的呼吸聲。
江肆轉過了身,又坐了起來。
走之前藍韶沒幫她蠟燭熄滅,又紅又亮,能夠讓她清楚看見對面的船艙。
甚至還隐約能夠看到…慕挽辭的身影。
江肆搖了搖頭,撐着身子費力的把蠟燭吹滅了。
房間裏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了。
江肆覺得心緒平靜了許多。
可一下秒卻又被方才清晰無比的夢境驚擾。
夢裏面的她是小孩裝扮,随着上一任嘉靖侯進宮朝拜,彼時的上京城比前年去的時候似乎要更恢弘些,先帝坐在龍椅之上,氣質非凡,根本就不是慕澤晟那小孩強裝出來的帝王之氣可比。
就算她是個小孩,但也不妨礙她對這位皇帝心生好感。
連帶着,對皇宮,上京的每一個人每一寸土地都帶着向往。
更驅使着她在皇宮之中都大膽了些。
一身棗紅色的世子錦袍極為惹眼,她不知道自己被什麽人瞧見了,路過假山時便把人給架着走遠。
來到的地方荒涼無比,從小習武的她試圖躲避幾人,可人多勢衆她小胳膊小腿的根本就抵抗的沒有任何意義,而且當時的嘉靖侯命她乖巧懂事,不可惹是生非,她不敢用武。
越想,江肆越覺得這夢境很熟悉。
很久之前,她好像曾經做過一個類似的夢。
現在想來,抓住她的人不就是先帝的大皇子,平津王慕舒陽,還有伯陽侯世子。
以及…當時以為是誰的随從,現在才看清楚的…
西鑰楓。
她跟自己的遭遇一般。
而那個替她出頭的人,還是慕挽辭。訓斥了幾人。
江肆這次有自己的意識,她想,慕挽辭為何沒有理會西鑰楓呢?
是因為她低着頭?
亦或是一身衣服髒兮兮的根本看不出西陲的人,跟她一樣那西鑰楓當做了是平津王或者是柏陽侯的随從。
所以慕挽辭并未理會她,而是想把自己帶走。
大皇子依舊不肯,對慕挽辭出言不遜。
江肆看着小小的自己站在了慕挽辭的身前,反過來保護她。
一身蠻力的她到底是不懂上京宮裏這些小孩的彎彎繞繞,慕挽辭只提了一句齊貴人,大皇子便再不敢言語。
夢裏的她懵懂的很,現下她是知道了的,齊貴人是大皇子不想承認卻依舊牽挂的生母。
慕挽辭身為帝姬,後位懸空便由她協助當時的太後執掌後宮,大皇子身份尊貴她不好明面上有任何的動作,可不齊貴人就不一樣了。
固然是母憑子貴,和一個連親生兒子都不願意認的貴人,能有幾人理會?
養在貴妃名下的大皇子明顯比誰的清楚,所以他讓步了。
慕挽辭拉着江肆小小的手,回到了清漪殿。
親手為她擦藥,安撫了好一會兒才送她回去。
——
上一次的夢境沒有結局。
這次江肆知道了。
也清楚了上一次西鑰楓的‘選她’是怎麽樣一回事。
慕挽辭回來時也曾不解,說給她聽過,江肆當然自然是沒放在心上,誰會想到…
現在想來,倒不如當初就選擇了西鑰楓。
至少她的心髒不會這般的疼痛。
那些經歷,完全不像是夢境,不然…沒法解釋為何她看了幾本的兵書就能熟讀,為何塵封許久的銀槍在她手上便能人槍合一。
還有,那匹見到她就十分依賴的黑馬。
動物通靈,該是早就清楚這些了。
江肆想着想着,便留下了眼淚,因為這些都不十分重要,而是被慕挽辭親手帶回清漪殿的江肆活過來了重要。
她心開始抽着疼,想念那年的溫柔,想念之後許多年的錯過。
江肆閉着眼,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睡了過去。
夢還繼續做着,不過很快就變成了她前世所在的那個十分壓抑的家裏,她不适應那裏的一切,只會抗争,漸漸的…她又開始接受,因為要生存。
沒有比,生存更重要的事情了。
——-
江肆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坐在她身邊的人還是藍韶,手裏舉着藥碗。
後知後覺的苦味也開始在江肆嘴裏蔓延,她撐起身子問藍韶要了一杯水,潤了嗓子才開口問她:“何時了?”
“辰時。”
“辰時嗎?”
東海日出時間比北境早,辰時确實是大亮的天色,只是…她感覺自己睡了很久。
“你睡了三日,現下已經是第三日的辰時了。”
藍韶的聲音悠悠響起,江肆恍然,怪不得她會覺得睡了這麽久。
“我餓了。”
“有吃的嗎?”
江肆說完四處看了看,發現桌子上有水果,就站起身想要去拿,只是睡得太久一下子起來頭竟然有些發暈。
好在藍韶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些。”
“哦好。”江肆輕聲的說了一句,接着藍韶的力氣坐到了椅子上。
桌上擺着的是榴蓮,還是剝好的。
“這是房林送來的?”
江肆輕嗯了一聲,連着吃了幾塊恢複些力氣後,便聽到了門口的說話聲。
“是房林和苗夏,這幾日她們很擔憂你。”沒等她說什麽,藍韶先開口說了,江肆點點頭,站起身去看兩人。
她生了一場病,心境竟然也起了不小的變化。
有關心她的人,自然不能辜負。
距離門口不遠,藍韶卻還是緊跟着她,在門口與房林和苗夏說了沒幾句話之後,又被她小心提醒着該歇一歇。
江肆看她的樣子覺得好笑,打趣道:“既然這麽擔心我,那你還是跟我回北境吧?”
藍韶沒答應,只是說:“以後還是會回去的,藍月還在呢。”
也是,有這個寶貝徒弟在,藍韶也舍不得走那麽久。
江肆轉頭又問她:“我到底是生的什麽病?”
“心病,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嗎?”
“清楚…”江肆喃喃道,之後便一言不發回到了床上休息。
—–
半日過去,江肆才恢複了些精神,命房林給她送來衣裳,穿好之後便去了島上。
幾日不來,島民還是如之前一般,甚至與靖遠軍的合作越來越熟悉,運輸也快了許多。
她身邊跟着房林和苗夏,所到之處都由苗夏來說給她聽,房林時不時的也會說上那麽幾句。
逛完已經快到了傍晚,房林正要先回去準備晚膳,江肆卻突然叫住了她:“房林。”
“怎麽了王爺?”
“可是哪裏不舒服嗎?”
被房林一臉緊張的看着她,江肆有些無奈,笑了笑說道:“以後這些事情不需要你做,你以後跟在苗夏的身邊。”
“東海的漕運就交給你們了。”
“漕運?”房林并不懂是什麽意思,她求助的看向苗夏。
苗夏卻沒看她,而是問江肆:“王爺可是要回北境?”
“嗯…該是提上日程了。”江肆說完,便背着手往前走。
商談這些事情的時候藍韶沒怎麽上前,可看着江肆走過去的方向還是忍不住喊住她:“江肆,別往前了。”
“往前…”
江肆走的時候沒太注意,藍韶這麽一說她才看清楚,她不知道為何,走反了方向,往船艙那邊走去了。
急轉回頭,江肆往主屋方向走,卻聽到船艙之上傳來說話的聲音。
“殿下無需再送,吾自己回去便好。”
是蕭素的聲音。
江肆竭力忍着回頭的沖動繼續往前面走,可還是在聽到慕挽辭說話時,破防了。
“無妨,本宮也想走走。”獨屬于慕挽辭的清冷音色讓江肆想起許多,她頓住腳步,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膽怯。
而在這時,房林正跟她解釋着蕭素為何還留在泸州島:“蕭素女君說,泸州島的勞作成熟,梧州島還需效仿…”
房林還沒說完,江肆就在餘光中瞥見她被藍韶拽走了。
剛剛擡起想要阻攔房林說下去的手也放了下去。
江肆轉過身,正視着一身白色襦裙的慕挽辭,正如兩人第一次的那般清冷又不染俗塵。
起初以為是不熟悉,可見過慕挽辭熱烈的時候,江肆如今還是覺得這句話好像更符合慕挽辭。
腦海裏也全部都是慕挽辭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你活着,本宮便不滿。’
腳步越來越沉,江肆還是艱難的邁着,就連站在慕挽辭身邊的蕭素都看出了不對勁來,眼神在自己和慕挽辭身上游移,不久後躲開了一些。
可慕挽辭卻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沒有任何的情緒。
直到最後一步有些踉跄時,她看到了慕挽辭眼中不一樣的神采。
擔憂一閃而過,快的讓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站定後,江肆扯了扯嘴角對她說:“昨日之話,全都算數,戰事在即,不日我便要離開東海去往中原。”
“還有…”江肆頓了頓,站的離慕挽辭近了些,幾乎是貼近她的耳邊說道:“慕挽辭,你是若有本事,盡可來取我的性命。”
小江變身之封心鎖愛,油鹽不進!